当文永富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京城的援军终于赶走了东夷人。邓州城之困历时一月,总算解除。城中米价一夜之间恢复如常。
让文永富想不到的是,京城那边真拿邓州的事大做文章,几个从米价上赚到钱的富户都被问了罪。文永富却因为平抑米价有功,被特赞为“商者有仁心”,还拿到了烟叶的特许经营权,第一年就盈利三万两,不仅把亏掉的钱赚了回来,还得了一副绝好的口碑。从此邓州商人文永富也成了个响当当的名号。
文永富对商若谷佩服得五体投地,竖着大拇指说:“亲家,还是你高明。舍小利,获大利。”
商若谷气得直翻白眼,说:“什么‘小利’、‘大利’,是‘忠君’、是‘义举’。这下明白读书的用处了吧?真该给你个教训!”
文永富拍着商若谷的肩膀,哈哈笑着说:“你不是说要娶我家闺女,该下聘礼了吧?”
于是,商若谷的儿子娶了文永富的女儿。
二十年后,商若谷和文永富已成“老商”和“老文”。老商升为邓州布政使,掌管一州的财政民生;老文荣任邓州商会会长,影响全州的商事决策。
这一年,发生了件大事:包括邓州在内,有五个州都遭了蝗灾,田地颗粒无收。太平了许多年,邓州百姓又一次面临吃不上饭的困境。
商家的会客厅里,商若谷坐在椅子上,看着文永富在眼前急得转圈,却一言不发。文永富跺着脚,一遍遍追问:“老商,你连话都不说,到底怎么回事?京里不是派了赈济的粮食?怎么不发给百姓?城里眼看就快饿死人了!”
不管文永富怎么问,商若谷就是不回答。文永富急了,边朝外走边嚷嚷:“平时专讲大道理,关键时候不说话。你商若谷升了官忘了本,我文永富还没有!你们官府不作为,我姓文的回家卖房卖地,像当年一样,发粮食,救百姓……”
“老文,站住——”商若谷终于出声。“回来,听我说。”商若谷招招手,动作有些迟滞。
待文永富走回跟前,商若谷长叹一声,缓缓道:“京里的赈粮五天前就到了,可没有一石入了州府的仓库,全搬到覃家去了。覃辉认识吧,也是你们商会的。他是州长的连襟,这次邓州赈粮的转运使是州长的姐夫。邓州风水好,鲜有遭灾的时候,也就是少有贪墨的机会。此次赈灾事宜,州府里上上下下早打点好了。所谓赈粮只是名义上的,州府会通过覃家的商铺高价卖出去。至于百姓买不买得起,会不会饿死人,就顾不得了。‘遭灾了嘛,难保不死人的。’这是州长的原话。”
文永富听得血脉偾张,迭声痛骂州官们是“黑心的畜生”,竟是连商若谷也骂了进去。“我有钱,咱们还像当年那样,大不了我散尽家财,也不能任由他们拿人命换钱!”文永富扯住商若谷的胳膊,殷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