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祖曼还不怎么乐意说话,手指一下一下地揪着毯子上的绒毛,直到那一小片毛都秃了才出声,“你给我背纳兰的《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吧。”
“好好好,给你背,”周自恒哄她,“人生若只如初见……”
周自恒愣了一下,瞬间就明白了她提这首词的意思。他不久前重启的大脑此时转得飞快,几乎是立刻就接上话音,“话说,我觉得这首词里最好的是第二句。”
项祖曼“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周自恒笑呵呵地说,“初见有什么好的?两个陌生的人,没有过去,互不熟识,还要小心翼翼地靠近,不能唐突了别人。只要故人心不变,重逢不比初见好吗?”
项祖曼没想到他人情世故已经精进到这样地步,三言两语挑明了她心内的症结。要知道,很多男生在惹了女朋友生气的时候,道歉也只是为了息事宁人,并不是知道自己错在哪了。而周自恒在什么都没做错的情况下,凭她一个无厘头的要求就看明白前因后果,实在是难得。
我可真是矫情,项祖曼想着,有点内疚地说,“抱歉。”
没头没尾的两个字,周自恒却听明白了,“我很荣幸,”这位绅士回答她,“一个质疑人与人之间情感联结的人,愿意尝试着信任与接纳我。”
项祖曼没忍住问他,“你真的不会觉得我太作了吗?”
“那要看你对作的定义了,”周自恒好像早就知道她会这么问,“浑身公主病要人捧上天供着的叫作,谈对象只把对方当提款机却又不付出感情的也叫作,林妹妹那种的反而算不上。至于你嘛,”周自恒顿了一下,笑着闭了嘴。
“说啊,”项祖曼有点忐忑,知道他不怀好意,却还是忍不住催,“我什么?”
“你啊,每天从青春疼痛脑补到家庭伦理,小脑袋里装的全都是怕我跑了还死不承认,宁可自己纠结到爆体也舍不得跟我闹一句,表面上高贵冷艳其实撩一句就脸红心跳软萌的不得了,”周自恒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箩筐,“你就是个傻白甜,哪作了?”
项祖曼听前面听的贼不乐意,正打算一条一条反驳回去,到最后一句突然破了功,怼他,“这粉丝滤镜,得有一千米厚了。”
“行了,”周自恒低哑的声音笑得很好听,“还有什么幺蛾子留着明天再惆怅,今晚不能再瞎想了。”项祖曼的准男朋友要时刻牢记着规范作息,“牛奶喝了吗?十一点了,准备洗漱。”
“好,”项祖曼应了一声,“明早六点半,我跟你下去晨读。”
“真乖,”周自恒啧了声,“明天陪你看《诗经郑风》。快挂电话。”
长时间的作息不规律并没有那么容易扳回来,牛奶对项祖曼的安眠功效着实有限,她强忍着睁开眼玩手机的冲动酝酿睡意,大脑却愈发清醒。周自恒说的那些话还在她耳畔一遍一遍地复述,她心里酝酿出了个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