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尧站在急救室门口,平静地听完医生汇报,并感谢了医生这段时间来的照顾。而后回头对徐平说:“墓地买好了,收据放在我车上的储物箱里。我来联系殡仪馆,你处理好后给我来电。”
徐平点点头:“好的。”
这个忠心耿耿又沉默寡言的男人,即便是现在,也不会多说一句话。他了解自己的上司,知道此时此刻,那个安慰庄尧的角色并不该由自己代劳。
常艳云的父母早已失联,没有朋友,她的生活里日复一日地,只有那座四合院里墙瓦,和一个不能相认的儿子。
没必要做什么追悼会,庄尧只希望她离开时没有痛苦。
慕宁到苏荷别馆时已经快九点了,与服务生说是庄先生预定的位置,引到一处私密包厢入座。室内仿造苏州园林做小桥流水,栽种真竹与兰花,角落檀香袅袅。
“他还没来吗?”慕宁问。
“还没有。”服务生替慕宁斟茶,放下菜单,便掀帘出去了。
慕宁看了看菜,确实都是自己喜欢的。
好不容易碰上庄先生的生日,自然是要狠宰一顿。慕宁闭着眼挑贵的点,叫来服务生,却又嘱咐道:“先不要做,等人来了再说。”
服务生点头说好。
之后就那样枯坐着,等着,甚至也打好了腹稿祝他生日快乐。从九点到十点,十点再到十一点。中间打了几个电话给他,都是关机状态。
十一点多,苏荷别馆里只剩慕宁一个人还坐着。服务生开始交接下班,慕宁看着他们来回忙碌的身影,笑了。
多少次了。慕宁真的佩服自己伤口的痊愈能力。
庄尧永远是那个占上风的人,不是吗?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一点呢?心底的那一点点期待、盼望、侥幸,在这一刻纷纷被现实碾成了碎片。庄尧还是那个庄尧,自己也还是那个会被玩弄于股掌的傻子罢了。
慕宁拿起外套,离开了苏荷别馆。
晚上十一点,庄尧在殡仪馆目睹自己的母亲火化。
殡仪馆的顶很高,人们站在里面,好像是在一个被锁上的盒子里。熔化炉工作的声音巨大无比,盖过了旁边3号机的家属的哭声。
熔炉里的火光很亮,站得很近的话,也能听见人的骨头在炉子里被熔断,碎骨崩裂弹射到铁皮上的声音。庄尧盯着那簇火焰,直到眼睛发酸,看向空白时会出现黑色的重影才作罢。
等了很久,体感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工作人员推出炉子,便只有一抷灰土。旁边的一家人十几位围在路边,哭声撕心裂肺,此起彼伏。
很奇怪的是,庄尧不觉得那么悲伤。他不信来世,活在当下,他只希望常艳云能从自己悲苦的一生中得到解脱。
庄尧掏出手机要联系徐平,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于是借用殡仪馆的电话询问墓地的事。
“要这么匆忙吗?”徐平问。
“入土为安。”庄尧一边回答,手中抱着一坛骨灰,便向墓地开车去了。
第五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