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宁在家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觉得很尴尬。又无地自容。
从今天起,他不要再相信庄尧说的一个字,不会再为他偶尔流露出的脆弱而感到心神不宁。他要永远地,离开这个人。
长久以来,慕宁有千万个离开庄尧的理由,可是在他心底深处,他从未放弃过寻找一个唯一的理由,那就是:庄尧也爱他。
如果庄尧也爱他,那些千万个不能,不愿,不敢的理由都会立刻化作飞灰。
他只需要那唯一的一个理由,可惜十年之久,庄尧从未给过。
再给他,现在也不想要了。
墓园并不在夜晚开放,这是他们的规矩。但庄尧非常坚持,因此才破格允许常艳云在夜里下葬。深夜的风凌厉刺骨,庄尧要给常艳云上香,打火机点了好几次都没能点着,火星差点儿燎着他的羊绒围巾。
墓地的工作人员想代劳,却被庄尧制止了。工作人员只好束手站在一边,静静看着这个富有但古怪的男人,一遍又一遍地试图点燃手里的三支香。
他很固执,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手掌漏洞百出,可他不停地打着。他深黑色的大衣与浓如墨的夜色融为一体,风呜咽着吹过鬓发,四周静谧地能听清每一下打火机摩擦的声响。
“先生……”工作人员实在看不下去,改换了站立的位置,说:“我站在这里,帮您挡一挡。”
“谢谢。”他说。
好不容易点燃了香,工作人员将骨灰盒放在墓碑前的下沉空间里。
“有遗物吗?”
庄尧将从医院带来的常艳云的贴身物品放在骨灰盒上。
“没有别的就关上了。”
庄尧艰难地应了一声。
风声呼啸而过,工作人员在墓碑的角落留了一盏灯。
庄尧半跪在墓前,久久不能起身。
凌晨,慕宁家的门铃响了。
庄尧站在门口,细碎的短发挡在眉间。下巴长满了青色的胡茬,眼下一片青黑,看来许久未眠。
慕宁很少见庄尧如此,他看起来非常悲伤。
“你来做什么?”
“今天失约了。”庄尧说:“我来道歉。”
慕宁的眼神躲闪了片刻,道:“我没有去。”
庄尧苦笑:“是吗?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