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迁将单肩背包颠了颠,十分认真地回应:“今天临时没班,面馆有事不开门。”
“回家也行。”邵彦东没看骆迁,缓步向门边踱,似是不经意那么一提,“送你一程。”
“邵先生,谢谢你好意。”骆迁摇头,“不过等下我去对面楼找个人,真的不麻烦你了。”
听对方答话,邵彦东也搞不清对方是真要去见人还是纯粹不想让他送。
知道这一向独来独往的小子习惯凡事自己解决,邵彦东也没打算再用任何过分而生硬的帮助给对方人情上的压力。
偏头示意骆迁出来,邵彦东关了办公室灯,锁门后和对方一前一后走在空荡而漆黑的长廊上。
骆迁的休闲鞋没什么声音,邵彦东皮鞋发出的沉稳步履声成了整个空间唯一清晰的声响。
就这么一直走到楼道口,如果邵彦东不回头看,他几乎觉察不到骆迁就在后面默默地跟着。
无言地看着身后那戴着黑帽子黑口罩的男人,邵彦东忍不住视线深邃了些。
——明明是个存在感鲜明的人,却硬是要抹去自己的每一寸存在。
好像在这空间里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也是干扰,连呼吸都成了借贷。
对方看上去谨慎而避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般经营着身边的一切。
但从对方只字片语和行为态度中,邵彦东明白,对方不是懦弱畏缩的鼠类——
而是受伤并警惕起来的狩猎者。
有些锋芒并不是用个帽子和口罩就能遮掩起来的。
不用谁提醒,邵彦东也知道对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
两个沉默的人拐上大街时,夜风暂时驱走了建筑物内的闷热感。
骆迁始终没再言语,安静地跟在邵彦东身后,直到过马路,两人才得以并肩而立。
邵彦东侧眸看着对方,在来自路灯昏黄光线的映射下,他能隐隐辨清那帽檐下口罩内的面部轮廓。
夜的深沉带走了白天暴露的一切扭曲画面,此刻骆迁的侧颜剩下的只有一些隐在阴影中的立体线条。
邵彦东凝视着——
再被糟蹋得不堪入目的面部皮肤也无法掩盖下方的骨骼轮廓。
他无意识便想象着骆迁没出车祸前的脸,猜测拥有这样立体的侧颜曲线,对方大概是个长相很精神的健气小伙子。
不知不觉地有些惋惜,邵彦东视线茫然地落在对面早已变绿的指示灯,在骆迁一声提醒下才回过神。
这回率先迈上人行横道,骆迁回首朝邵彦东看了一眼便大步向前而去。
视线落在骆迁相当单薄的脊背上,他几乎能透过那薄薄T恤看清对方肩胛骨轮廓。
追随着对方脚步过了马路,邵彦东注意到骆迁指了指不远处建筑阴影中一个等待的男人身影,表示那就是他要找的人。
溜达到自己停放在路边的私车旁,邵彦东跟骆迁点了下头表示告别。
背着单肩包朝远处那身影小步加速,骆迁很快抵达对方身边攀谈起来。
早就拉开车门的邵彦东却迟迟没有上车。
单肘架在车门顶,也不知为何就有那么股好奇心,他眯缝着眼借着街边路灯光线朝骆迁方向张望。
在看到两个男人转身迈入转角消失在视野后,他才侧身上车。
沉着脸坐在驾驶椅上,他无意识地伸手去调整椅背角度,半晌才反应过来角度早在上车时就是最佳。
看着前方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他回忆着先前自己抛出那句居高临下般的“你是习惯戴口罩还是习惯逃避?”的话时便一阵挫败。
——从大面上分析,他根本没资格对那小子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