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时候,三宝运回了常石头的无头尸体。
为了避人耳目,常敬斋让三宝将尸体扛了放在后花园里。他让三宝打来热水,亲自为儿子净身。
三宝说:“师傅,我来吧。”
常敬斋摆了摆手,他说:“我的儿子,我自己来! ”
三宝从师傅悲伤的话里,听出了深藏在悲伤中的一丝自豪。
他比从事翡翠雕刻还要认真地清洗着儿子的无头尸体。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儿子玩世不恭的笑容。那过去让他深恶痛绝的笑容,现在在他脑子里变得越来越亲切,越来越可爱。
直到他认为儿子的尸体已经被自己洗得如处子一样干干净净了,他才停下手来,目光呆滞地凝神着儿子僵硬的无头尸体。他突然有了一个不可动摇的想法,儿子不能没有头就下葬了。
“三宝——”他在后花园里头也不抬地唤道。
三宝快步跑了进来,喘着气问道:“师傅,你有啥吩咐? ”
“你看这……”他依旧头也不抬地凝视着儿子的尸体说。
“师傅,你是问我棺木的事吧。在你给石头净身的时候,我已经去找过镇上的寸家了,他家有一口上好的棺材,是杉木的。”
“我说的不是棺材的事。我总不能让我的儿子连头都没有就埋了吧? 要是他到了阴间,头也没有,不成了行尸走肉了吗? ”常敬斋说。
常敬斋的话在三宝听来有理,但又让他感到为难。“师傅,要把石头的头拿来不太可能,他的头挂在城楼上,白天黑夜都有鬼子守着。”
常敬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又凝视了一会儿儿子的无头尸体,然后站起身来,他对三宝说:“快骑马进城去,把我的雕刻工具搬来,我要为我的儿子造一颗头,让他到了阴间也体体面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