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未,上谕省府臣曰:“尔诸大臣,既受封爵、进职位,可谓尊显矣,当同心辅国,以享禄位。朕尝思古之君臣,居安不忘,警戒盈满,常惧骄纵,兢兢业业,日慎一日,故能始终相保,不失富贵。大抵开基创业之主,待功臣非不欲始终尽善,如韩信、彭越自不能保全其功,深可惜也。至承平之后,旧臣多有获罪者,究其所以,盖其事主之心日骄,富贵之志日淫,以致于败。古人置欹器于座侧,正以戒其骄盈耳,汝等宜戒慎之。”又谓都督同知康茂才等曰:“汝等今成大功,岂汝一人之能哉?非军士同心效力,曷能致此?切不可挟功骄恣,轻忽下人。若此,则鲜有不败者,朕故吐心拳拳,为尔等言之。古之人主待其臣下,往往以权术驾驭,不以至诚相感,易生猜疑,故久而生变。今吾以直言告汝,常相警戒,非止在于汝身。汝又当以朕意训汝子孙,则可与国同其久长矣。”时皇太子侍侧,上指谓之曰:“太子年幼,未历世故,朕尝以此意诲之,使他日汝子成立,与吾儿共享太平,常如今日,则子子孙孙,无有穷也。”群臣皆拜谢而退。
元兵自广西来援永州,驻东乡桥,倚湘水列七营,军势甚盛。平章杨璟遣镇抚吕琛、指挥袁子明等击败之,获其万户丁武等一千二百三十九人、马一百余疋。宝庆卫百户周迪战死,上闻之,命礼部议褒赠,令有司祭之。
甲申,诏遣周铸等一百六十四人往浙西核实田亩,谓中书省臣曰:“兵革之余,郡县版籍多亡,田赋之制,不能无增损。征歛失中,则百姓咨怨。今欲经理,以清其源,无使过制,以病吾民。夫善政在于餋民,餋民在于宽赋。今遣周铸等往诸府县,核实田亩,定某赋税,此外无令有所妄扰。”复谕铸等曰:“尔经理第以实闻,无踵袭前弊,妄有增损,曲狥私情,以病吾民,否则,国有常宪。”各赐衣帽,遣之。
乙酉,上谓刘基曰:“曩者,群雄角逐,生民涂炭,死亡既多,休餋难复。今国势已定,天下次第而平,思所以生息之道,何如?”基对曰:“生息之道,在于宽仁。”上曰:“不施实惠而概言宽仁,亦无益耳。以朕观之,宽仁必当阜民之财,而息民之力。不节用则民财竭,不省役则民力困。不明教化则民不知礼义,不禁贪暴则民无以遂其生。如是而曰宽仁,是徒有其名而民不被其泽也,故餋民者必务其本,种树者必培其根。”基顿首曰:“陛下尽心如此,民其有不受惠者乎?传曰:‘以仁心,行仁政。’实在今日,天下之幸也。”
丙戌,上御文楼,太子侍侧,因问近与儒臣讲说经史何事。对曰:“昨讲《汉书》七国叛汉事。”遂问:“此曲直孰在?”对曰:“曲在七国。”上曰:“此讲官一偏之说。宜言景帝为太子时,常投博局杀吴王世子,以激其怨,及为帝,又听晁错之说,轻意黜削诸侯土地,七国之变,实由于此。若为诸子讲此,则当言藩王必上尊天子,下抚百姓,为国家藩辅,以无挠天下公法。如此,则为太子者,知敦睦九族,隆亲亲之恩;为诸子者,知夹辅王室,以尽君臣之义。”
丁亥,上御东阁,御史中丞章溢、学士陶安等侍,因论前代兴亡之事。上曰:“丧乱之源,由于骄逸。太抵居高位者易骄,处逸乐者易侈。骄则善言不入,而过不闻;侈则善道不立,而行不顾。如此者,未有不亡。今日闻卿等论此,深有儆于予心。古者,今之鉴,岂不信欤?”
置中山卫亲军指挥使司,以周立为指挥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