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郊案发的宅院之中。
苏敬则看着被衙役带来的几人:“说说看,你们今日早晨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这几人虽然衣着颇为考究,但也一眼便能看出皆是仆从打扮。这其中一个似乎是领头者的仆从赶忙应声,答道:“我是奉了老爷的意思,今天来接轻鸿娘子回府,到了宅子外见了门口守卫着的婢女还寒暄了几句。谁知道进来之后发现这里有些太安静了,气味也有些奇怪。我们喊了几声没人答应之后就穿过院子去推开了里屋的门,结果就看见了血还温热的……我们一时也吓懵了,好半天才被提醒着要去报官并通知老爷。”
“这宅子门口有人守卫?他们人呢?”苏敬则思索片刻,问道。
“其实平日里轻鸿娘子只是偶尔会让宅子里健壮些的婢女守着点大门。”领头的仆从道,“我们来廷尉寺报了官,那两个人自然是回城去通知老爷了。府上的琐事平日里都是交给轻鸿娘子去搭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
“这样啊。”苏敬则听罢笑了笑,对这几人道,“看来你们运气不错,凶手没打算对你们动手。”
对方悚然一惊:“这……少卿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既然发现血还温热,就该知道凶手那时候还没有走远,或者说,”苏敬则正色道,“凶手根本没有离开。”
“……”仆从们面面相觑,皆是有些脊背发凉。
“你们那时可曾看清了那两人的相貌身材?”
“这……或许是因为他们太过平常了,我们谁也没太注意。”为首的仆从恭恭敬敬地答道,“他们穿着的是我们府中婢女的衣裳,戴着帷帽也看不清五官,只记得其中有一个身形大了不少,如今细细想来,几乎接近于男子。”
“罢了,你们回去吧。”苏敬则听罢,反倒是笑了起来,“这时再追也为时已晚,不如去知会崔尚书一声。”
那几人一面称是一面离开了这座弥漫着淡淡血腥味的宅子,正与跨过门槛走入宅子的玉衡擦肩而过。
“想不到苏少卿这么快便定下了凶手,”玉衡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了看那几人,笑盈盈道,“看来是我的猜测错了。”
“这样的案子绣衣使也有兴趣?”苏敬则笑了笑,走上前问道,有意无意地拦了一下。
“算不上什么兴趣。”玉衡便也暂且驻足,“只不过要替定襄伯府寻一个人……这里的主人与他有些交情而已。”
“寻人?”
“原本也并非大事,不过京中的大事既然交不到我的手上,做些什么总比守在绣衣使官署要好。”玉衡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绕至他身侧,看似无意地低声道,“何况对方是长秋宫的亲妹妹,如今这时候,到底不能拂了面子。”
苏敬则偏过头看向玉衡,眸光沉黑笑意不减:“听闻京郊两营正着眼于制造劲弩,看来绣衣使也参与其中。”
“哦?这倒是一件趣事。”玉衡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旋即又神色如常,微微牵起嘴角问道,“不知是何等的劲弩?”
“听闻射程可从衣冠里直至——阊阖门。”他没有给玉衡思考作答的时间,便又笑道,“当然了,此等市井传闻原本也不甚可信。玉衡姑娘既然已经来了,可需要看看案发之地?”
衣冠里,自然是京中诸王与公侯的宅邸所在。
玉衡虽然面色波澜不惊,心下的思绪却早是几经变换,半晌才重新开口道:“那便多谢了。”
说罢,她便径直上前几步,推开了里屋虚掩着的房门。
屋内一片狼藉,墙上交错着血液喷溅的痕迹,而血肉模糊女尸被人放在了案桌后的座椅上,面目全非的脸上依稀可见自额角蜿蜒的纹身。
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
“这出血量……是虐杀?”玉衡见此情形,当先便走入里屋,站到了尸体的对面细细地端详着,“看起来自从凶手破门而入之后,死者便在搏斗之中一直处于下风,行凶者分明有能力一击毙命,却偏要与她‘搏斗’这么久,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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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玩弄猎物一样。”苏敬则接过了她的话,在屋中一一地看过因搏斗而一片狼藉的陈设,“看起来,多半是受到了仇家的报复。”
“胸口的这一刀扎得倒是很准,似乎还绞了一下,有些看不出刀刃的走势了。不过很奇怪,轻鸿从前也是会些武戏的生角,为何竟是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
玉衡说罢,又仔细查找过尸体四周,并未发现凶器的痕迹:“看来凶器已经被带走了。”
“未必。”从她开始调查尸体时便不曾说话的苏敬则终于缓缓开口。
玉衡转头看过去,见他正一手将床榻上的枕头移开,另一手从枕下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一把入鞘的匕首。
她走上前去,仔细端详着:“制式倒是很特殊,但也不能就此确定这就是凶器吧?”
“房中似乎并无他物。我也只是偶然发现,这匕首……倒像是西南一带的制式。”苏敬则说着将匕首抽了出来,只见刀刃寒光凛凛,刀身上有着繁复的阴刻纹路。
玉衡见状叹息一声:“果然并非凶器。”
苏敬则笑了笑,旋转了一下刀柄,以刀身对着窗外的日光:“仔细看。”
刀身繁复的纹路中难免会有几处狭长的死角,玉衡定睛细看之下,果然在其中看见了不曾除去的新鲜肉屑。
“匕首的材质确实不错,看起来不易沾血也不易留下气味。”她微微抿唇,又抬手弹了弹刀身:“但凶手这样大费周折的目的又是什么?总不会是想伪装成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