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看着这些老鼠,瘦得已经皮包骨了,和他平时所常见的粮仓里肥硕的像小猫一样的老鼠相比,简直不能相信他们都是同一种动物。李斯的心里好像真的爬进了一只老鼠,一下子不安起来。
从那开始,李斯的脑海里一直是厕所的老鼠和粮仓里的老鼠,他们搅得李斯食不甘味,看书也没了心情。回家后,方芳看到神游的李斯连忙问怎么了,李斯一说,方芳只是笑着指点李斯的头:“恶心不恶心,还想呢!”
对于方芳来说,那只是一个恶心的笑话,对于李斯却不然。李斯想,为什么同样是老鼠,粮仓里的老鼠就可以安然的享受一辈子也吃不完的美食,厕所里的老鼠就只能偷偷的吃些粪便?粮仓里的老鼠看见人也从来不知道躲避,只有你到了它近旁它才跑开一点继续享受下一堆美食;厕所里的老鼠呢,听见人声,哪怕是狗叫声都害怕的不得了,仓皇逃命,惴惴不安。难道粮仓里的老鼠就比厕所里的老鼠聪明吗?难道就是因为粮仓里的老鼠生在粮仓,而厕所里的老鼠生在厕所吗?那厕所里的老鼠为什么还甘于呆在厕所,而不去粮仓呢?
想到这儿,李斯又想到了自己。自己已经二十二岁了,这种官仓小吏虽然安稳清闲,但是难道自己一辈子就要这么过下去了吗?就像两千多年后的公务员,一份报纸一杯茶,忙得时候还写几个字,闲的时候一坐就是一天!难道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李斯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他从小聪明绝顶,学习成绩优异,一直是父母老师的骄傲,同学的偶像。可是现在,自己学的那些东西还有什么用呢?自己就像厕所中的老鼠,并不是天资不高,只是因为生在了乡野!自己还在想厕所的老鼠为什么不搬去粮仓,自己不是也在这种地方生活了二十二年吗?当然,这里没有什么不好,有善良的岳丈、岳母和乡邻,有贤慧美丽的妻子,有可爱的儿子,但是我李斯空有满腹经纶,只在仓库做一个执笔小吏吗?
李斯慢慢的改变了,他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走出上蔡,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这时传来一个消息,大师荀子来到了楚国。春申君名义上委任荀子作为兰陵县令,实际上是要荀子在那里开学馆广收门徒。这个消息让李斯血脉贲张,他当即决定辞职,然后投身荀子门下,深造镀金。李斯的同事们以为李斯疯了,要知道,这样一份工作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况且以李斯现在的能力,当上钱啬夫(财务总监)也是指日可待的事,现在,李斯居然辞职,要去求学!
李斯没有理会这些,他回到家里和妻子儿子辞行。那个时候又不像现在,有电话,又网络,有火车和汽车,想家了还能打个电话,那时候,人们去哪儿办事儿只能步行,有钱人可以选择坐车或骑马,向家里人报平安也只能托人捎信,辗转至少就是几个月。所以,在那个时候,背井离乡去另外一个地方学习或者工作,实在是一件大事儿。方芳虽然不理解,也不愿意,但是,她是那样的深爱李斯,甚至不愿意为难李斯为了他们母子三人留下,她只是对李斯说:“不管成功与否,只望君早归!”李斯面对贤良的妻子除了扎根在身体里的疼爱就是这样深深的感激,他给自己留了一点盘缠,其他所有的积蓄都交给了妻子,然后把老婆孩子送回乡下岳父母家,向岳父母磕头请罪。方叔方婶也无话可说,李斯已经长大成人,他们干涉不了,他们只说了同样一句话:“望君早归!”
李斯走了几步,两个儿子忽然追了上来:“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