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去,沉默不语。
我不安地在床上翻了翻身子,我打心眼里不相信洛丹和哥哥会瞒着我这件事。
但又想到那个摆在土司府里十几年的我父亲的肖像,心里又感到慌张。
我取下皓腕间的镯子,细细地观察着,以前没怎么注意。今夜,在月光的照耀下,我看见了一排刻在它内侧的小字: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关于汉人的诗,我并不了解,但这一句从字面上看还是比较简单。
伊人在水的一边。
还是不怎么明白,那伊人是谁?
我又看见了后面三个字:赠绿水。
绿水难道是我的妈妈吗?为什么也是个汉族名字?是父亲取的吗?还是说,绿水其实是父亲的名字?
我决定明天再去问问他。
第6章 佛祖生尘缘
插pter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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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亦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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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考虑到我身体的缘故,交代了一周后再离开的想法。
翌日,我走出院子,耳畔便响起了晨钟暮鼓的悠远罄音,仿佛所有浮世尘嚣尽皆荡涤而去。古寺里一片肃穆宁静。
院外,一个小喇嘛正在扫雪。
我用藏语向他问了声好。他双手合十,向我微微点头。
我问他可知老喇嘛此时在何处?他又向我指明了方向。
我来到老喇嘛的院子里,此时天色微熹,这里还点着了所有的炭炉和油灯。
房间里却不见人影。
这是一处宽敞的庭院,院中植了一株菩提并一株桑树,遮天蔽日。在冬末春初已带了丝绿意在空气里,弥散开阵阵清新。
“三宿桑下天亦老……”我低低念道,伸手轻抚桑树粗糙的枝干。洛丹最爱给我讲解佛经。他说,佛祖宿于桑下,决不在同一棵树下栖身超过三次。我问他,那是为了什么缘故?
“佛祖,也会怕生出尘缘么?”
“尘缘爱欲是一切苦,佛祖自然也会惧怕。”一道慈祥宁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转过头去,原来是老喇嘛回来了。
我还在想着他话里的意思,一时间,凝眉不语。
“女施主眉头紧蹙,心中可是有何为难之事?”他和蔼地微笑,“如蒙不弃,不妨与我一说?”
我微微垂下眼,笑了笑,轻声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上师可解,此为何意?”
第7章 伊人为何解
插pter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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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亦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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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春。喇嘛庙。
以前学汉字时,我总是不想背诵这么多生字表,我告诉洛丹,我还是比较喜欢那些可以用简单的几个字就能表达自己想说的全部内容。
洛丹便说要教我读汉人所作的古诗。
可还没听到一节课,我便捂住耳朵,嚷嚷道:汉人真是奇怪,一切明明可了然,却总是越说越复杂,我越听越糊涂。
洛丹笑了笑,说:“硕鼠硕鼠,无食我黍。达瓦可解,此为何意?”
我嬉笑着念到:“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
洛丹哈哈大笑:“只要你学会了,就知道它的妙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