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秋听着觉得新鲜,在大学期间,除了看毕业展,他很少逛学校自家的美术馆。一来是东京的展览丰富,东艺大美术馆很少承包热门展览,二来是这里放着自己学生时代青涩的作品,他有些不愿看到。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才走过没几个展厅,若秋就看到了自己一年级的作品—一幅精致的风景工笔岩彩,画的是春日的岭安江。
这幅画被装裱在厚重的木质框架中,占满了整面墙。
若秋觉得浑身不舒服,想快步离开这个展厅,走在前面的于鹰却停下了脚步。
“很惊讶吧,跟他现在的作品完全不一样。”布山不顾于鹰听不听得懂日语,在边上念叨了起来,“他刚入学的时候,什么都画得很精细完美,不管是色彩还是笔法,一股匠人的气息,像年过半百的老头会画的东西,我那个时候天天对着他喊这些画都是垃圾,让他跳出框架,结果这些画竟然被学校委员会推选收藏了,学校还真是什么都要啊。”
听着布山的吐槽,若秋觉得一阵羞耻,刚入学艺大的时候,他的岩彩基础全是黎远教的,自己也只会模仿一些老牌的岩彩画家,结果画的东西很教科书,没什么大家风范还老气横秋的,他没好意思把这些话翻译给于鹰。
于鹰也不在意布山到底在说什么,他看得很认真,好像在画面前凝固了。若秋不知道他这么认真到底在看什么,只要是在岭安出生的人,岭安江的景色都是再熟悉不过的,更何况于鹰的家本就在江边上,这些应该都是看厌了的景色。
于鹰站在画前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转了展厅,若秋刚松了口气,刚进新的展厅就看到了自己获奖的那幅《蒙眼的长颈鹿》正挂在中央,他干脆退了出去,直接站在了展厅门口。
布山推着轮椅的手停了,他回头看了若秋一眼,把轮椅推到了他边上。
“你现在还在画画吗?”一阵沉寂后,布山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若秋张了张口,想说自己最近刚开始画了,但又说不出口。心脏就像被针扎了似的,开始细密地疼痛。
这幅画在提醒他,他曾经在布山面前豪言壮语过,说自己一定要成为有名的岩彩画家,而现在呢,现在一切都不复从前了。
布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了句:“他刚才说了什么你那么生气。”
若秋愣了愣,布山是在说于鹰,他还没有把于鹰说的话翻译给他。
“没事,你说。”布山看他有些为难,又说了句,“我活这么久了什么话没听过。”
若秋只好把于鹰的话给布山复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