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弟弟怎么会知道……”
闻人羽与安尼瓦尔同时开口,互相瞧了眼,居然极有默契地一齐住了口。
“无厌伽蓝建在凹地中,屋脊没露出地面,所以看不见。”乐无异闭了闭眼,“凹地四周的夯土墙上架着梯子,那梯子很窄,很难爬……当年还是母亲背着我,一步一步挪下去的。”
安尼瓦尔握住弟弟的肩。乐无异摇头低声说了句什么,又冲他笑笑:“哥,我没事,都已经过去了。”
安尼瓦尔点点头,敛了神色道:“他说得没错。那片附近的戈壁挡住了沙暴,流沙又被夯土墙阻住,所以地牢才没被沙子埋了。但墙太脆,殿门前已经塌了一块……我在底下见到了几个流月城人,内殿里也许有伏兵。”
“……塌陷?”秦炀摸摸满是胡渣的下巴,“有伏兵才是找对了地方。看来是场鏖战,你们几个快去准备。”
“秦将军,我还有一事相求。”乐无异踌躇道,“如果待会看到一个……呃,右眼下有红色泪滴印记的流月城人,不要伤到他……”
“小羽已经和我说了,另一队的副官我也提点过。”秦炀拍拍乐无异的肩,“我们定会把你师父完完整整地带回来,乐大夫放心吧。”
沙下的凹地方圆百丈,约莫能装下小半座皇宫。百草谷众人俯视坑底,果见一座古刹矗立其间,重檐顶角如鸟翼舒展,瓦上日光灼灼。
更为夺目的,却是殿外那些披甲执锐的兵士身上反射的日光。
土墙高近三层楼,对着正殿大门的墙上搁着一架梯子,不远处有一方塌陷的墙体,此外便无路可下。
“出了姑墨我们就被盯梢了,这回临时改道,还是没快过他们布兵。”秦炀走近塌陷处,捞了把沙土细细捻搓,直到沙粒漏尽,又把手埋入沙中摩挲,像个经验丰富的老农掂量着土地的肥瘦。
乐无异跟过去摸摸沙子,猜不出秦炀打算如何避开那些对准了梯子与土墙塌陷的利箭。只是随军的这几月中,他明白了何为“令行禁止”,也明白无论秦炀如何号令,他的将士都会勇往直前。
漠风卷起褪色的军旗,骄阳把饱浸风霜的铠甲照得锃亮,每个人都静静等着。乐无异目送着秦炀走向他的兵士,看见他负在身后的拳头攥得青筋暴起。身经百战的将军深吸口气,朝着一道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缓缓抱拳,郑重一礼。
“众位听令。每二人取一张毛毡垫,前后而坐滑下斜坡,随本将攻入正殿。
“滑坡时前方之人需尽力挡住箭镞,回护后方……短兵相接前,我方至少可保下一半战力。
……
“我以百将之名起誓——今日长眠于此的兄弟,他的父母妻儿便由我赡养照拂,兄弟们放心。”秦炀一字一句地说着,话到最后,已有些哽咽。
“得令!”众人齐声应道。
闻人羽取来毛毡垫对乐无异道:“我是天罡,你坐我后面。”
“那怎么行,你是女孩子,我保护你才对。”乐无异正要去抢,忽觉脚下剧烈晃动,耳畔竟传来土石崩塌的声响。高高扬起的沙尘遮蔽了视线,仿佛身陷沙暴之中。
难道……地动了?!那土墙……
乐无异从沙子里拔出腿,与同样灰头土脸的闻人羽对视一眼,彼此搀扶着向沙坑边缘挪去,却见古刹后殿前的土墙新塌了一块,流沙源源不断地涌进坑底,不久便堆成了一条狭窄的斜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