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用耳语般的声音说:为了告诉我一个消息,死人了。
老万头的眉毛随之跳了跳,声音里渗出一种焦虑:谁死了?
彪哥信口胡说道:我爹。那老家伙活得好好的,昨天半夜嘎巴一下就死了。
老万头似乎松了口气,问:啥病呀?这么急。
彪哥装出难于启齿的样子说:谁知道,听说死在旅馆里,定准是跟三陪小姐一夜风流,玩过了头。你看我爹能的,到了儿还弄个腹上死,真是做鬼也风流。
老万头看不出真假,回过神一想,再流氓的儿子,总不能红嘴白牙咒自己亲爹吧?就在脸上挤出了一丝悲伤,问:你爹高寿?
彪哥回报给他一丝坏笑:跟你同庚,六十三。不过他没你福气,生日还没过呢。
老万头瞅见彪哥怪怪的笑容,心又有点虚了,用很亲密的口气试探道:我看你爹也太惨,养了这么个不孝的儿子,爹死了不能替他送终,连眼泪都没有一滴,还笑。
彪哥继续笑着说:那你可替他想错了。他最怕我出去给他送终。人们总爱说子不教父之过,老子好好一个乖孩子,被他十几年的粗棍子打下来,最后给打进了牢里,老子坐牢责任在他。所以他现在死了好,死得快活如神仙。他要是老不死,万一老子活着出去,肯定跟他过不去,说不定哪天,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用你教的好办法,把他的脖子这么一勒,再那么一绞,他死在亲生儿子手里,多没面子?
这通话让老万头听出了弦外之音,忍不住又问:照你这么说,亲爹亲妈都死了,媳妇又没娶,你在这世上也再无牵挂了?
彪哥一本正经道:要说一点没有,也不是,我爹折腾了一辈子,总还有个把存折一套房子吧。现在都落到了我后妈手里,老子真他妈不甘心哪!……还有……还有女监的那个见男春,老子干想了她半天,连根指头也没挨着……这不也是牵挂吗?
两人正说着话,仓门一响,小剃头干完活回来了。一进门就喜气洋洋大声宣布:各位老大,我小剃头今天要转运了。刚才听纪政府说,我老婆已经在法院正式撤诉了,只要手续一办完,说出去分分钟我就出去了。
仓里的嫌犯全都被他吵醒了,倒也没有谁抗议他,毕竟算得上一件好事,能让大伙沉闷的心透出一口轻松的气。
彪哥很为他高兴似的,笑道:他娘的纪雷子,他怎么那么偏心眼儿,给老子报丧,给你小子报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