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珣笑了。
晚间云绯为宗珣按摩罢,待宗珣睡了,云绯出来沐浴,浴罢出来时,见沈徽在侧殿门边坐着,好像在等他。
云绯至沈徽身边,沈徽站起,道:“我还是要说,皇上的身体一定要清静。虽然看似好转,其实底子已空了,年内,王爷还是控制一下的好。”
云绯的脸微红了,说:“我记下了。”
沈徽一直低垂着头,蔫蔫道:“那我告辞了。”神情跟个憋闷的孩子似的。
云绯道:“谢谢你,救了皇上。”声音里是真挚的感谢。
沈徽闷闷道:“救他的不是我。”
云绯奇异,沈徽道:“他的病虽重,也不是无治,就是自己多疑,总觉得御医骗他,他要不行了,结果就一日比一日差,御医们束手无策。我激了一激,他就弄出那么一场遗嘱,你瞧他是心力不济的?他总是自己娇自己,每天柔弱不堪的躺着,换谁躺上一个月试试,没有胃口,忧心恐惧,也得病若膏肓状。我那药不过稍稍改了几味,加了些份量,他承受的起;真正有用的是你的按摩,他觉得躯体舒适,以为是药效的缘故,信心就有了;还有,大约立完遗嘱,心头大石放下,心情也轻松了许多;再一个,他怕我对你不利,怎么也得撑过来继续活着,保护你。”
“谢谢你。”云绯再次说,原来沈徽教他按摩时言语行为故意引发他不快皆是意图刺激皇帝的警觉心的。沈徽的玲珑心能付出若此,让云绯感动,一时无言。
沈徽仰头望天空,苦笑道:“我这么一激,倒也有个好处,知道了他的心。原来我死后还能在他墓边有个位置。他将我的一生夺去,只给我这么一个归宿,我是不是该感谢皇恩浩荡?”
沈徽抬手,抹了抹眼睛。
“你别这么想。是我误了你。若不是我要你拒绝他,你早被他宠爱了。你心里怪我,我也无话辩解,我确有私心,所以对你歉疚。等皇上病好了,时日过去,他会宠幸你的。”
“我已是不洁之身,皇上再不会要我了。”沈徽低了头。
云绯无言。
沈徽忽然一笑,抬头道:“他不要我,还给我这么一个阴间的名分,就是告诉所有的人,不要碰我。他连亲生儿子都可以杀,世间谁还敢走近我?衍庆不管怎样,倒是把我当成一个人,皇上分明就是让我成为一个宦官,一个好用的能从政的宦官,一个不用任何理由就可以随时杀掉的臣子,一个天煞孤星,没有危险。”
“可是你还救他。”云绯温暖的鼓励道。
“我救他是因为你!我要报答你的恩情,不想看你伤心!”沈徽激烈反驳道。
云绯安静看着沈徽,道:“不,不是的。你就算移情于我也掩盖不了你的心。别用你的情感报复。”云绯温和道。
沈徽愣在那里,忽然笑了,然后用顶明亮的眼睛看云绯,终究悲哀的移开目光。“王爷,你才是世间最厉害的人。你明明不喜欢男色,却能让皇上这么爱你。皇上给你指婚,你都能拒绝,继续留下来侍奉皇上。我每每看着你行为,就想着皇上为什么不喜欢我,喜欢你。”
“你想多了。我拒绝皇上指婚,是因为,我这一生已离不开皇上了。我对皇上的心,没有虚假,也没有保留。皇上那么聪明的人,你除了一颗真心对他,没有任何胜算。什么时候你没那么多想法、怀疑,只单纯的信任皇上,将自己无保留的交付,他才会同样待你。你不信他,他怎会信你?他的心性非常美好、纯粹,你可听过他的琴音?那么清远,深邃,期待爱、理解、同情、信任。——”远处有宦官来找,云绯说:“我先去了。”转身离开。
看着云绯的背影,沈徽的心前所未有的静下来,他发现实在是喜欢与云绯交谈。不用防备揣测,所有的铠甲都可以放下来,魂灵得到释放畅快。
人间还有这样的人,这许多美好。
转眼到年底,皇上恢复了上朝,京城一切恢复如旧。这天发薪水了,沈徽将所有的银两布米提出来,留下必需的饭钱医药钱交给下属保管后,命下属驾车,到城中贫民区,赈济给贫民,说是皇上的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