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头领派人到马岐东的红枪会,要把溜到那的人抓回来,但他派去的人撒摸了一圈就回来了。因为他们看到马岐东的红枪会人多势众,让人眼晕,没敢下手。范头领心里不服,憋气,恨得咬牙切齿。憋了三天他使出一损招——秘密地把厚藤一郎给绑了。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一箭双雕,既可以敲厚藤一郎一笔钱,以解缺粮少钱的燃眉之急,还可以教训一下马岐东。他不是人多势众嘛,他不是在厚藤一郎的火电厂里有股份嘛,让他也破点财,谁让他拆老子的墙角?即使他不出钱也得折腾他一身臭汗。他给厚藤一郎家捎去信,让他家准备一千块大洋,如果两天内不照着办就看不到活人了。厚藤的太太惊慌失措地来找到马岐东,求他给拿主意帮忙救厚藤。
最近一年来日本人总是寻衅滋事,总是想尽快地在别的列强动手之前,把中国这块肥肉吃到他的嘴里。街面上中国人见了日本人常常是怒目圆瞪,特别是日本人打了北大营之后,吉林、哈尔滨、齐齐哈尔等地,群情激昂,反日浪潮高涨。那天马岐山去了趟哈尔滨,看见砸烂的日本货扔了满街,到处贴的都是抵制日货的标语。学生们上街游行,呼吁东北军把日本人打出东北去。这几天听说日本军队要打过来了,双坡镇的反日火药味越来越浓。很多日本人都不见了,不知躲到什么鬼地方去了。但有些没大能耐的,没地方可躲的仍留在这里。厚藤没走,他认为自己和中国人关系不错,不会受到伤害。再说了,还有发电厂这么大的摊子,他怎么能走得开。在大街上,中国人见着日本人就围着骂,日本人大气不敢出,频频地鞠躬,好象日本侵略中国都是他们的错。这些天,日本人没事都藏在家里,几乎不和任何人来往。在这种背景下,马岐山已经好久没和厚藤一郎联系了,更甭说喝酒了。厚藤家在双坡镇再没有亲人,他的太太只能求马岐山来帮忙,这使马岐山很为难。要是以前,马岐山没二话可说,肯定能救厚藤于水火之中。这不算什么太大的事,因为哪路胡子都得给他面子,大不了被绑的人家破费一大笔钱财——一般这个时候谁家也没有舍命不舍财的——到头来命是保住了,许多殷实的人家从此也就破败了。但今天求他帮忙的是个过去有很深的交情的日本人,实在是让他左右为难。为什么偏偏是日本人?马岐山费尽了心思,一宿都没睡着。不管咋样,这个忙是要帮的,厚藤毕竟不是端着刺刀打上门来的日本人。
厚藤太太说“是不是应该报告政府,中日是有保护侨民条约的。”
马岐山说:“这事还是不报告政府好,土匪是不管什么保护侨民条约的,万一惹恼了他们,厚藤君的性命就悬了。”
厚藤的太太不停的哭哭涕涕,马岐山在屋里度来度去,他在不停地琢磨,这个敢绑厚藤一郎的是何方神圣?这些年土匪如毛,有敢抢洋人的,但还没有敢绑洋人的。日本人的军队就要来了,他还敢绑日本人?胆子还不小啊。是有血气的中国人想收拾厚藤出气?不像,大可不必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是霍尔洛瓦特?不能,这人虽然傲慢,不可一世,但他和胡匪们没什么联系,他不是那样的人。再说,自从和好以后厚藤也没找过他的麻烦。但厚藤的太太怀疑他,在双坡镇只有他和厚藤曾经积怨深。马岐山想,莫非是他表里不一,始终嫉恨在心,勾结白党军官干的?苏俄十月革命后,大批白党军官,资本家、地主、皇宫贵族逃到中国,坐船的去了上海,坐火车的到了哈尔滨,没能耐的就在中东路上的镇子窝住了。双坡镇陆续来了上百人,一个个蓬头苟面,如惊弓之鸟。没过两年他们就缓醒过来了,盖起别墅洋楼,和当地人也熟悉起来,日子过得很悠闲。来的年头多了,那些白党军官的钱花没了,于是乎就向那些资本家、地主、皇宫贵族们要,如果不给,就明着抢,暗着夺。他们当中,很多人在俄国就是杀人越货的土匪,如今又从操就业。绑人家的孩子,烧人家的房子,杀人家的奶牛。后来他们不仅仅抢同胞,而是谁有钱就琢磨着抢谁,不管大鼻子小鼻子,从双坡镇抢到哈尔滨。他们也不是经常抢,只是实在没钱了才下一回手,干一回就消停半年。五年前开钟表店的波兰犹太人高夫曼让人绑了,绑匪就是流窜在中东路上的白党军官。哈尔滨来了十多个毛子警察,里里外外调查了三天,最后把那几个白党军官全在满洲里那面抓住了,从此太平了一年。不知啥时候白党又出来了,闹得人心慌慌,鸡犬不得安宁。厚藤太太反复说,镇上好多人都说老霍和那些白党军官有联系,但马岐山不认为就一定是他干的。正说着,霍尔洛瓦特吵吵嚷嚷着开门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