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副团长说:“往东,往沟里去,离双坡镇,离铁道线远一点,越远越好。”
王团长无可奈何地说:“过去守铁路,一步也不离铁道,可是现在……咳——,听你的,你说上哪就上哪。”
“咱们先去虎峰,歇歇脚再往北。”
王团长表示赞同,当天就开拔。王团长站在山头上,远远地看着灰蒙蒙的双坡镇,那冒着黑烟的大烟筒是火电厂,那尖尖的屋顶上有十字架的是毛子的教堂,火车站内停着几辆好久没开的,没有一丝生息的机车头……他扫视着双坡镇那些引人瞩目的建筑,不由自主的把最后的目光落到大白楼上。他的心发酸,强忍住涌上来的泪水。
孙副团长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赶紧叫着他快走。
王团长揪着眉头说:“你也来看一眼吧,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孙副团长的心里照样很难过,但有什么办法呢?眼下谁也联系不上,谁也靠不上,只能靠自己了。他们头一天刚走,日本人第二天就到了北山屯。日本人呼号地威胁村民,打听他们的去向,把屯子人吓得大气不敢喘。屯子人哪里知道他们哪去了,不管日本人怎样威逼就是说不上来。日本人认为他们知情不报,故意欺骗,恼怒之下点了一把火,转眼间就烧连了营。火光熊熊,噼啪作响,浓烟滚滚,遮住了半个天。满屯子鸡飞狗跳,到处都是老娘们的哭嚎声。日本人的刺刀逼在眼前,脾气在暴的老爷们也不敢吱声。日本人走了,伴着老娘们哭声,老爷们才敢骂起来。日他娘的日本人太没人性,大冬天的,你叫老老少少上哪住去?火烧当日穷,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骂够了日本人接着骂王翰章,你们这些挨千刀的,要不在我们屯子住这么几天,小日本也不能烧我们的房子。你们拍拍屁股蹽杆子了,我们可遭罪了。你们还说打日本,日本人还没来你们先跑了,还不如红枪会。人家败了,但人家不丢人,人家死了,那叫为国尽忠。你们这些挨千刀的,你们作孽呀,老天爷早晚要拾掇你们。不管屯子人怎么骂,王翰章一句也没听到。此时,他正亡命在虎峰岭北沟的茫茫风雪之中。他之所以听孙副团长的话往那去,是因为那里交通不便,鬼子一时半晌还到不了;周围是茂密的山林,到处都可以迂回藏身;再有就是日本人的铁甲车进不来,那铁王八太厌恶。王翰章虽然没和那东西正面接触过,但听说红枪会和它过过招,照着那东西十分打憷,所以他要离铁道线越远越好。
厚藤正男成了占领者,再不用装成中国人了,再不用偷偷摸摸地出入双坡镇了。早上他把皮靴擦得亮亮的,穿着崭新的军装,挎着军刀去哥哥家。
在路上有几个人认出了他:“那不是刘掌柜吗?”
“不能,人家那是日本军官,别瞎指唤,小心要你的头。”
“没错,就是他,我见他和冯上尉喝过酒,不信你叫酒馆李掌柜来看。”
李掌柜起初坚决不信,放下手中的活跑出来看,仔细一看确实是,吓得“妈呀”一声,转身要跑。
厚藤正男老远把他叫住,告诉他不要跑,你们都是好人,以后我们要交朋友,皇军会喜欢你们的。李掌柜几个人战战兢兢,不知怎样回答,连连点头迎合。厚藤正男去了他哥哥家,这几个人还在琢磨:他怎么就成日本人了?有人说,日本人就他娘的鬼,愣把咱给蒙了,咱怎么就没看出来。马上就有人说,以后嘴上要有把门的,小心招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