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斯威尔坐在地上膝盖抵着胸,两手支在干硬的草地上。下边是秋天的谷地伸向遥远的地平线,伸向河北岸的山岗——那边的山岗不象南岸这边,而是坡度平缓,位置对称,列成整齐的队形伸展向天际,伤佛是一座巨大楼梯的许多台阶。
他身后的树冠上,一群鸫鸟拍击着翅膀,急促地冲过弥漫在徒然下跌的细窄狭谷上空的淡蓝色的迷雾中。但是,翅膀激起的短暂响声静息之后,又恢复了柔和亲切的静谧,没有威胁和危险,一种陷入遐想的静谧,使群山笼罩上一种安祥的气氛。
“别人都不来,”班什说,“开头我以为,他们总会来的。有一阵我真以为他们可能忘了来啦。现在我们之间不应该有区别。我们是一样的,因为我们都遭受了失败,下降到同样的地位。可是古老的习俗仍然起作用,古老的规矩仍然有力量。”
“我到过戈勃林那儿,”马克斯威尔说,“他们为你举行了追悼会。奥屠尔很悲伤,喝了酒,以去除痛苦的心情。”
“你不属于我们的人”班什说,“你是不请自来的,可你说是来陪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马克斯威尔说了谎。他别无他法。他不能对垂死的人说,他来是了解情况的。
“我同你们的人在一块工作过,”他终于说道,“因此我非常关心和你们有关的事。”
“你是马克斯威尔,”班什说,“我听说过你的事。”
“你自我感觉怎样?”马克斯威尔问,“我能给你什么帮助吗?也许,你想要什么东西吧?”
“不,”班什说,“我再也没有愿望,再也没有需求啦。我差不多已经没什么感觉。问题就在这里,我什么也感觉不到啦。我们的死不象你们。这不是生理变化过程。能量慢慢从我体内消失,最后就完全没有了。就象闪烁不定的火苗,颤抖着,一下子熄灭了。”
“我很难过,”马克斯威尔说,“不过,也许你谈着话会加快……”
“是的,有一点,不过对我说来反正是一回事。我什么都不感到可惜。我丝毫也不悲伤。我几乎是我们人中的最后一个。如果连我算上,我们一共只三个人。可是算上我已经没有意思了。在我们成千上万的人中只剩下两个啦。”
“可是,不是还有戈勃林,特罗利,菲亚……”
“你不懂,”班什说,“没有告诉过你,你也没想到要问。你刚才说到的那些人是比较后来的人。他们是在我们之后出现的,当时行星的少年时代已经过去啦。我们才是开拓者。你大概知道这一点的。”
“我有过这种怀疑,”马克斯威尔答道,“只不过在几个小时之前。”
“你应该知道的,”班什说,“你到过古老行星。”
“你打哪儿知道的?”马克斯威尔惊叹了一声。
“你是怎么呼吸的?”班什问,“你是怎么看物的?对我来说,保持同古老行星的联系,就象你呼吸和看东西一样自然。没有人告诉我。我知道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