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很困难。迪尼埃斯张大嘴巴贪婪地吸着气,觉得空气中有一种异常的不可名状的味道。他坐在石头上,大口地吸着气,望着在高空和煦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广阔水面。很远很远的水面上,冒出了拱起的长形褶纹,迪尼埃斯看到,它正向岸边移来,抵达小岛后朝泥泞浅滩这边迅速向上一蹿,几乎冲到迪尼埃斯的脚边,而在远处波光四射的水面上又隆起了新的褶纹。
迪尼埃斯很清楚,平静的水面比最初的估计更加宽阔了。在他所有的古代漫游中,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辽阔的水面。在此以前,每次他都是在陆地上,而且对地形总是很熟悉,至少有个大概的了解,他知道在山岗后背必定有河水湍流。
今天一切都显得很生疏。他进入了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区。不容置疑,他被抛到了比历次更远古的时代,这时期大气中的氧气比后来各个地质年代还要稀薄。看来他此刻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内海的岸边。他想:“大概我现在已濒临性命难保的边缘了……”眼下氧气虽然还算够用,但是已很勉强了,因此他的呼吸比平时急促多了。如果他退回的年代比现在还要早百万年,氧气就不够用了,如果再更远一些,那么,游离氧就完全没有了。
迪尼埃斯细细地察看了一番岸边,发现有许多微小的生物在上面钻来钻去,在岸边污秽的白沫里蠕动,或是在泥地上钻出许多微孔。他垂手轻轻刮了一下坐着的石头,附在石头上的绿色斑点立刻脱落下来,厚厚地粘在他的手掌心里,滑腻腻酌,令人十分厌恶。
这就是说,在他面前的是最初敢于爬上陆地的生命体。这些还不能称为生物的生命体胆怯地紧靠在岸边,不准备、也不能够脱离亲爱的母体——水,它们从一开始就受到这母体昼夜不息的养育照料。就是那些植物吧,也是紧紧贴近大海身边,即使爬上了礁岩,也仅仅限于岸边浪花能够偶尔飞溅到的地方。
过了几分钟,迪尼埃斯觉得喘息和缓了些。氧气这么缺乏,如果是在泥泞中吃力地行走,将会寸步难行。但是如果就这么坐在石头上不动,那么仅有的一点生气还能勉强对付。
这时,太阳穴的血管不再卜卜剧跳了。迪尼埃斯觉得周围静极了,只听得水浪轻轻拍击泥岸的声响,而这种单调的音响与其说是破坏了寂静,不如说更加强了四周静滥的气氛。
他一生中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真正单调的音响。在其他一切年代,甚至最宁静的日子也有许多声音。而这里,除了大海,再找不到能够发出音响的东西了——没有树林,没有野兽,没有昆虫,没有鸟类,仅有的就是水天相接的大海和天空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