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清早,枝子刚要把手伸进冰水里去洗那一盆虾,一旁切葱姜的戚纪盛板着脸说:“回去吧,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枝子一声不吭的摇了摇头,她抬头看看一筐筐的鱼虾,捂了捂红肿的手指,悄悄的抹去眼角的一点泪星拿起厨刀打偏口鱼鳞。
‘盛福全’几代掌勺厨师在调合祖传密方名菜原料的时候都是在后厨那间小操作间里,这个小屋门窗糊着纸,门钥匙由当家厨师一人掌管,别人是进不去的。枝子来了几天除了洗鱼虾,再就是瞟几眼灶上做的大路菜。
第九天,戚纪盛一边忙活着煎鱼炒菜一边对着锅灶说:“枝子,回吧,‘盛福全’祖上传下的老规矩,菜谱、配料秘方传子传媳不传女,更不能把祖宗传下的秘方传给东洋人,”枝子不抬头,眼泪一串一串的掉进眼前的乌盆里的水面上:“枝子想嫁人了。”戚纪盛回头看了看手里用毛刷刷着牡蛎外壳的枝子:“找下婆家了?”“枝子想嫁进‘盛福全’。”戚纪盛叹了口气:“枝子,这‘盛福全’好歹也是祖宗留下的老字号,容不下东洋女。”
枝子手一抖,尖利的牡蛎壳划碎了手指,她禁不住低呼了一声“唉呦”戚纪盛掂着大勺头也不回地问了声,割了手了?他拿起灶台上的一块乌贼板扔给枝子“刮点乌贼板的面扬到伤口上止血去毒。”枝子抬起头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戚纪盛的背影:“师傅不是铁石心肠?”“我没抢人地界没杀人父母没奸人妻女。”“师傅把这些帐算到枝子头上?”“是谁的帐记在谁头上,‘盛福全’的帐记得清,文海城的帐也差不了。”枝子掉了泪:“师傅记恨枝子的同胞?”“被宰的羔羊临死都会把杀它的屠户的影子记在它的眼膜子里。”“化解不了?”“除非枝子那里有还魂药。”“枝子无能为力,枝子自己的魂留在‘盛福全’了。”“带上你的魂和壳回你的东洋国。”“师傅好狠的心,看看枝子这双手,换不出一道金鱼饺子蘸料?”“我不能办那死后见不得祖宗的事。”
第十天一早,腾田带上枝子进了‘盛福全’前堂,依旧坐在十天前坐过的座位上。依旧用手一指旁边那些食客正吃的两道菜。小跑堂一声悠扬的吆喝:“绿汁儿生鱼片,红汁儿金鱼饺子蘸料!”两道饭菜端上来了,腾田毅然不是十天前吃那鱼时的神态,不等那碗汁子浇上去,他抢先揭起那层薄纱一样透明的膜儿,拿起筷子捅进那条公鱼的眼眶,把鱼眼夹出来放进嘴里使劲嚼碎吞下去,又把那鱼从头和身子拦腰夹成三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