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须把她带回局里。”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她被捕了,而且我要你亲自给她录口供。”他转向刘易斯,声音带着一股无法解释的愤怒,“听明白了吗?你!亲自!”
鲁思一言不发,毫无抵抗地被一位警官带上警车。她离开之后,莫尔斯、刘易斯和法医也跟在后面出来了。
外面的人群在盖着法衣的尸体周围围了三四圈,他们出来的时候,这些人兴趣盎然地望着他们,好像一出戏里的主角刚刚走上舞台:一个有些驼背的年长男子,如果现在是一五五五年,他们便目睹了里德利1和拉蒂默2在几百码之外的贝利奥尔学院门口被烧死,自己却面不改色;一个表情沉着、体格健硕的男人,刚才似乎在负责全部行动,但是现在有点退居幕后,好像是因为他的上级在场;最后一个男人稍瘦一些,秃顶,脸色灰暗,他的目光锐利,举止沉着——同另外两个人相比——1 尼 古 拉 斯· 里 德 利(Nicholas Ridley, 约 1500-1555),英国国教殉教者,曾任伦敦主教,爱德华六世驾崩之后因为支持信奉英国国教的格雷郡主而被信奉天主教的玛丽一世逮捕,在牛津被火刑处死。
2休·拉蒂默(Hugh Latimer,1485-1555),英国国教殉教者,曾任伍斯特主教,爱德华六世即位之后大力推行英国国教,后被信奉天主教的玛丽一世逮捕,在牛津被火刑处死。
流露出自然的权威。
这三个人站在那里——站在盖着法衣的尸体前面。
“你想看看他吗,莫尔斯?”法医问道。
“我已经看够了。”莫尔斯咕哝道。
“他的脸还行——如果你感到反胃的话。”
法医拉开法衣的上端,露出死者的脸,刘易斯弯下腰,颇有兴趣地认真看了看。
“原来他长的是这个样子,长官。”
“什么?”莫尔斯说。
“劳森的弟弟,长官。我刚才说——”
“那不是劳森的弟弟。”莫尔斯轻声说道,其实他的声音很轻,另外两个人好像都没有听到。
± 鲁思之书 ±38牛津曼宁联排屋 14A 号鲁思·罗林森小姐的证言,罗林森小姐口述并签字,泰晤士河谷警察局(刑事侦查部)刘易斯警官见证。
可能从二十年前说起更加容易。当时我在牛津高中预科一年级,攻读英语、历史和经济的高级教育证书。有一天早晨,校长到班上来把我喊了出去。她告诉我要做个坚强的姑娘,因为她要告诉我一个噩耗。我的父亲,当时是牛津大学出版社的印刷工人,突患严重的冠状动脉血栓症,在被送往拉德克里夫医院之后,不到一个小时就去世了。我记得当时最大的感觉是麻木,还有一点真正的悲痛。其实,接下来的几天里,老师和同学们用前所未有的善意对待我的时候,我甚至感到了一丝自豪。好像我是一个用无比的坚毅忍受巨大不幸的英雄。但是事实并非如此。我并不讨厌我的父亲,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多么亲密。我睡觉之前会例行公事的亲吻,或者考了好成绩之后他会给我一英镑零花钱,但是他对我的关心很少,而且没有真正的爱。可能这并不是他的错。我母亲已经被多重硬化症折磨垮了,虽然当时她大体还能活动,但是父亲把全部心思都花在了她的健康和幸福上。他肯定爱她至极,而他的去世是对她的沉重打击。几乎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好像变了。她这样的女人好像永远无法忍受丧夫之痛,因此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我也遇到了一些事情,我突然开始失去对学业的全部兴趣,而且开始失去对母亲的关爱。我怀疑她夸大了自己的残疾,我为她洗衣做饭打扫购物得到的感谢越来越少。我继续上学,并且参加了次年的高级教育证书考试,但是我没有申请大学,虽然奇怪的是,我的母亲希望我申请。我去高街上的马尔伯勒秘书学校读了一年,很快就发现自己在这方面很有天赋。我在毕业之前就收到了三份录用通知,最后我接受了牛津大学出版社条件优厚的录用通知,为一位和我父亲稍熟的先生做私人机要秘书。他是个非常和蔼的上司,也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我们在一起工作的五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是个单身汉,我为他工作一年左右以后,他开始偶尔请我出去吃饭,或者去普雷豪斯看戏,我答应了。他从来没想占我的一点便宜,只有他挽着我的胳膊走向汽车的时候,我们之间才会有最轻微的身体接触。但是我爱上了他——我觉得不能自拔。后面的几天里接连发生了两件事。我的上司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而我母亲的情况突然严重恶化。我很难说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