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之前,我对《玻璃动物园》一无所知。要是我有所了解的话,我应该不会去——即使这意味着要错过我与莱拉的约会。
第一场,一个叫汤姆的家伙走上舞台,对我们说话。我们的座位刚好在剧场中间,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将我视作关注的焦点。起初,我觉得这样很棒,这个演员似乎在对我一个人讲台词。随着戏剧的展开,我们见到了他的姐姐劳拉,她令人头痛的内向性格对我来说异常熟悉,他的母亲阿曼达,活在幻想的世界里,等待着外来的拯救者——一位绅士——来把他们从自身困境中解救出来。我感觉自己一团糟的小家在舞台上晃动,胸口的汗珠直往下淌。
第一幕接近尾声时,我听见台上我的母亲,那个阿曼达,责骂着汤姆,“自己,自己,自己,你一直只想到你自己吗?”我能看见汤姆在他的囚笼、那间公寓踱步,对他姐姐的爱把他困在那里。随着每一句台词的说出,剧场就变得更暖和。幕间休息时,我需要去喝一些水,于是莱拉和我走向大厅。
“嗯,到目前为止,你觉得这部戏怎么样?”她问道。我感觉胸口发堵,但我礼貌地笑了。“非常好,”我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记住那么多台词的。我永远当不了演员。”
“不仅仅要记台词,”她说,“你难道不喜欢那种代入感,让你感同身受?”
我又喝了一口水。“让人惊叹。”我说。关于这一点我有很多话可说,但我都埋在心底。
灯熄了,第二幕马上要开演,我把手放在我们之间的扶手上,我的手掌朝上,期待她或许想要握住它——这是徒劳。戏剧中,那位外来的绅士出现了,我希望有个完美的结局。我错了,一切破灭。那位绅士早已与另一个女人订婚。舞台上爆发出一阵阵愤怒和相互指责的呼喊,劳拉退回到她的玻璃小雕像的世界,她的玻璃动物园中。
扮演汤姆的演员走到舞台前,把双排扣短呢大衣的衣领拉了拉,点起一根香烟,告诉观众他如何离开圣路易斯,把他的母亲和姐姐留在家里。我感到喉头和胸口发紧,呼吸不畅。眼泪在我的眼眶里打转。他们只是演员,我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人在说他记好的台词。仅此而已。汤姆为他仍然听见劳拉的声音,在香水瓶的彩色玻璃中看见她的脸而感到悲叹。他说话时,我能看见上一次我开车离开时,杰里米从前窗看着我,一动不动,没有挥手告别,他的眼神指责我,请求我不要离开。
接着舞台上的那个混蛋直视着我说道:“劳拉,我试图离开你,但是我比自己想象的更有责任心。”
眼泪止不住地从我脸上滚落。我没有抬起手把它们擦掉,那会引发关注。我任它自由下落。这时我感觉到莱拉的手温柔地裹进我的手指里。我没有看她。我不能。她也没有看我。她只是握着我的手,直到舞台上的那个男人不再说话,我胸口的痛苦减退。
十
看完戏剧后,莱拉和我往七角区域走,那是校园西岸的酒馆和餐馆中心,以一组特别容易让人混淆的十字路口命名。去那儿的路上,我跟她讲述了我的奥斯丁之行,有关我把杰里米留给我妈妈和拉里,有关杰里米背上的瘀伤和拉里鼻子上的血。我感觉我需要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出戏剧让我心情不佳。
莱拉说:“你认为杰里米安全吗?”
“我不知道。”我说。但我想我知道。那就是问题所在。那就是为什么这场戏剧的最后一幕让我心烦意乱。“我离开家不对吗?”我问,“上大学不对吗?”
莱拉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