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沙哑的声音,就好像一个人感冒很长时间没有痊愈,久咳成疾,伤了肺伤了嗓子的感觉。而话语间又带着一种明显的口音,我来这里几天了,也渐渐掌握了本地口音的规律,而这个人说话的感觉,也并不是本地的。
我朝着这个沙哑的男声传来的方向望过去,那是我昨晚为了透气而打开的窗户,我的房间是在二楼,如果一个人身手矫健的话,其实还是很容易就会爬上来。所以我断言,他和这条大蛇进入屋子,应该就是从窗户翻进来的。
可是我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于是我问道,是谁在那里说话,鬼鬼祟祟的,快给我出来!我试图用提高音量的方式来给自己增加底气,因为我实在是很害怕,相对于那个看不见人的声音,我实际上更害怕眼前的这条大蛇。
这个时候,窗帘微微动了几下,从深色的窗帘后,走出来一个体型和我差不多,但又看上去更加结实强壮的男人,秃顶,头发有些发白。鬓角的部分横七竖八地冒出一些杂乱的白发,满脸大胡子,多到连嘴巴都看不见的那种,左侧的太阳穴上,好像纹了一个什么符号,可是隔得稍远我看不清。眼睛和常人无异,只是左眼的黑眼仁上,似乎罩着一层雾蒙蒙的白色,可以明显地跟有眼区分开来。而从他那黝黑的皮肤,以及满头满脸的皱纹来看,这个人至少已经六十多岁。
这个岁数的人,咱半夜里带着一条大蛇,翻上二楼的窗户,竟然还在完成这一切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我不得不心里称奇。而看了看我放在床边的帆布包,东西已经被翻了一地,这就是说,在我醒过来之前,我包里的东西已经被他检查了一遍。他如果是想要偷东西的话,可以悄无声息的走掉,我甚至都还不会醒来,而他藏身在窗帘背后,还让蛇把我给弄醒,毫无疑问,他丝毫没有将我放在眼里,即便是在他看了我那满包的各种玄学法器之后。
按照先前那个中年妇女的形容,我知道住在那屋子里的人,是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人,所以当他现身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就是我此次来找的秦老前辈。而他用了这样的方式和我相遇,不得不说,这乖张古怪的程度还真不是一般般。
于是我有些没好气地说,秦老前辈,您也一把岁数的人了,这样在半夜三更来吓唬我一个晚辈,您觉得合适吗?本来我是借这句话表达一下我的不满,顺便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他是谁。可是对方却一脸不以为然地说,这就奇怪了,是你自己来找我的,还留下了你住的地址,这下子我来了,你反而不高兴了。
几句话之间,我就领教到这个人的怪异,并且知道再继续说下去,吃亏的只能是我。于是我站直了身子,也把手从想要去抓开水壶的角度给缩了回来,我对他说。秦老前辈,既然您来了,也不用这么吓唬我吧。可不可以请您先把这条大蛇给使唤掉,它在我的床头上,我看着很不安啊。和这些老江湖说话,我也要装着语气老道一点,否则别人就会觉得你好欺负。可是在我这么一说之后。他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这次大笑,我才第一次看见了他那长在胡子当中嘴,黑色的胡须里冒出一张大嘴巴,那感觉也别提多怪异了。
他一边笑,一边走到我的床边,一下子坐了下来,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在蛇头上好像轻轻抚摸一般。而更奇怪的时候,那条蛇竟然出现了非常享受非常慡的很贱的样子,就好像徐大妈家的大黄一样,每次我这么摸它,它都一副慡得很的蠢样子。很显然,这条蛇已经被秦老前辈驯化过。如果没有他的指令,蛇肯定不会朝着我发起攻击。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稍微放心了一点,而转头去看那条大蛇,它竟然非常温顺地游到了秦老前辈的腿上,把舌头好像靠在枕头上一样,轻轻靠在秦老前辈的膝盖处,但依旧吐着信子,望着我。
秦老前辈说,它叫“甘木”,跟着我已经三十年了,岁数可比你大。你这样的小孩儿,甘木如果要让你死,你也绝对活不长。我心里有些害怕,秦老前辈这句话一说,我又有些搞不懂他的用意何在了。按理说任何两个之前不认识的人初次相见,绝不会说出对方会死这样的不吉利的话,而他偏偏这么说了,而且从先前经历的那些来看,他似乎是从一开始就有意为之,为的就是要震慑我。让我害怕。
我必须说,他的目的其实达到了,此刻眼前这一人一蛇如果想取我小命,恐怕也是轻松加愉快吧。只是为什么啊?我难道不是来找我师父的吗,我为什么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破招待所里。于是我赶紧说道,秦老前辈,不劳您大驾,我还没活够呢,我这次专程来到这里,其实不为别的,我只是想要找我师父而已。因为之前家师在来信中曾经提到,他专程过来拜访您,可是之后就没了音讯,我当徒弟的有些焦急,所以才拜托了我们本地的消息人士打听到您目前的住所,贸然拜访,实在是有些唐突了,还希望秦老前辈念在我年幼不懂事,高抬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