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桑蒂尼先生走了段时间了。”
“那就只有您了。问您那些刁钻的问题没意义。您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说?”
他又是一丝苦笑。“您大概知道有两三个朋友怀疑我撒谎护着保罗?蔡平?”
“知道。您是这样吗?”
“不是。我只说事实,既不护着他,也不害他。事情是这样的,古德温先生。您当然知道尤金?德雷尔是我的老朋友、大学同学了。大萧条前,他的画廊办得很好。有时我从他那儿买些东西。我继承了大笔遗产,所以对成功从来没什么迫切追求。我认为每个人的内心和外表都有问题,成为外科大夫,不过是这一信念的副产品。碰巧我有双稳健而灵巧的手。”
我看了看他放在腿上交叉在一起的大手,冲着他的黑眼晴点了点头,那目光又飘回到后脑深处。他接着说:
“六年前,我从尤金?德雷尔那儿试订了三幅曼坦那①(曼坦那Andrea Mantegna,1431一1506),意大利画家、雕塑家。)的画一一两幅小的,一幅大的。十六万美元。那三幅画当时在法国。保罗?蔡平恰巧在欧洲,我就给他写信,让他看看。看完他的介绍,我订了那些画。要知道,十年来保罗?蔡平一直想当画家。从他的作品看,他很敏感,但线条飘忽不定,形状也没感觉。虽然画得不好,但挺有意思。听说他搞文学去了一一我不读小说的。
“到货时,我正忙于工作,没时间好好检查,就收下并付了钱。我对那些画从来就不是很满意。起初,我还时常兴高采烈地去看看,看了许多次,但总是厌恶地离开,那些画粗枝大叶,还有些生硬,令我难堪而愤怒。我一开始没想到那些画可能是假的,我还以为只是不太适应。但几位专家的评论终于引起了我的怀疑。九月份,将近两个月前,恩里科?桑蒂尼来到了美国,他了解曼坦那就像我了解内脏一样。我请他看看我的曼坦那,他说是假画,还说他知道是谁作的假,是巴黎的一位很有才华的骗子,有声誉的画商是不会故意做这种买卖的。
“那些画让我难受了五年,我想也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我才那样对待德雷尔。通常,我不那么确信,也就没那么无情,但在这件事上,我没有丝毫犹豫。我对尤金说我要退货,马上拿回钱。他说他没钱。我知道他没有,这一年,我借给他许多钱来接济他。可我坚持对他说要么马上筹到钱,要么后果自负。我觉得到最后我还会像往常一样软下来,怎样都行,但不幸的是有时我会耍耍怪脾气,越是容易动摇,越窑显示出最大的决心。更不幸的是,桑蒂尼就要回意大利去了。尤金要求会会他,这当然是虚张声势。
“我们约好星期三下午五点,我和桑蒂尼先生还有保罗?蔡平一起来找他。把保罗拉上,是因为他在巴黎时检查过这些画。我还以为尤金是想要保罗支持他,但后来看,或许我错了。我们到了。尤金的温文尔雅一一”
我打断了他:“等等,大夫,保罗?蔡平比您先到画廊吗?”
“不,我们是一起到的。我开车去哈佛俱乐部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