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洗手间,打开灯,瞪着镜中的自己。我为什么要愧疚?这种消息用什么方式传达都是如此结果,我为什么要苛责自己?我早料到贝克斯菲尔德之行注定失败。伊桑不可能承认自己的行为给父亲造成了伤痛,也不打算对被取消继承权负责。我理解他的愤怒。多年来在人前抬不起头,最后还要接受父亲的打击。最后一次见面时,他父亲提到了钱,可能伊桑当时说不在乎,之后一定有所想法。我也有这样的时候,面对这笔意外之财,想着如何使用以改变生活。哪怕分成三份,他也能拿到将近20万。这我能理解,然而他对父亲无罪出狱表现出的鄙视,我不理解。不论事实如何,他仍然认为父亲参与了绑架与谋杀。
这种态度,这种场面,我还要经历两次,埃伦一次,安娜一次。我估计伊桑会第一时间把坏消息告诉她们,但不能确定。我可以用邮件的方式通知她们,但内心深处,我仍然认为当面谈话能够减少对她们的打击,虽然迄今为止我还没完成过如此高难度的任务。既然已经开了240公里过来,何妨一试呢?走运的话,他们三个我这辈子也不会再见了。
我离开洗手间,拎起扔在床上的皮包,从外层袋里掏出大跛的名片,拿起电话拨出号码。三声铃响……四声,答录机响了。
“我是大跛,你懂的。”
听到嘀的一声之后,我说:“你好,里佐先生,我是金西·米尔霍恩,我们之前见过面。我在伊桑妻子家找到他,刚刚谈过。你能告诉我安娜在哪家店工作吗?我还是想联系她。我的号码是……”
我低头看电话,通常拨号盘中心都会有总机以及房号。我说:“稍等……”
我四处张望,房间另一边还有一张书桌和一只抽屉柜,都是空的。我拉开床头柜抽屉,有一本电话簿,可是在黄页里查旅馆号码太费事了。没有旅馆火柴盒,没有便笺纸,没有印着地址和电话的圆珠笔。怎么办?斯莱夫泰酒店管理层不肯为营销手段花一分钱,保洁员甚至不乐意在卫生间贴“已消毒”的封条。
“别管号码了,我住在斯莱夫泰连锁酒店,要麻烦你查一查了,请打电话给我。”
我挂了电话。现在怎么办?
我可以待一会儿,等他回电话。我打开旅行袋,拿出迪克·弗朗西斯的小说,躺上床,翻到上次读到的地方。我伸手打开床头灯,灯泡只有40瓦,基本看不清。我侧过身,举起书迎着光,这太傻了。如果看不了书,晚上临睡前我还能干什么?我的最爱就是睡前蜷在床上读书啊。
我关上灯,舔湿了手指,把灯泡拧下来,然后拿上灯泡,来到前台。前台店员正在接电话,一看到我就伸出一根手指,表示打完电话马上接待我。从听到的几个字判断,这是私人电话。于是我靠在服务台边,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听。不出20秒,他找了个理由挂断了电话。
“您好,女士。”
我拿出灯泡。“这个能换成100瓦的吗?”
“我查查。”
他走进后面的办公室,片刻后拿着一只灯泡出来了。“这只60瓦,只有这个了。管理层计算过,使用40瓦灯泡一年节省25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