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米身后,坐在沙发上的一定是伊夫琳·戴斯了。她的表情只能用可悲两个字来形容。她穿着棕红色轻薄花呢套装,内衬白色化纤上衣,领口松松地系着一只蝴蝶结。
玛米伸出手来。“玛米·海斯曼。”她的声音低沉有力。
我只好和她握了手,按规矩说了此类场合该说的客套话。
“让我介绍伊夫琳,”她说。“希望你别介意我们早到了。”
“不会,”我违心地说。我想,伊桑和玛米这对夫妻可真不寻常。女的严肃古板,男的极度自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我对他的舞台魅力印象深刻,却不大看得起他的为人。玛米知道伊桑背着她干的事情吗?当然,嫁给玩音乐的人,多少都知道这回事的。
我估计伊夫琳的年龄与她前夫相仿,戴斯死时53岁。她有一双蓝眼睛,却没有安娜的眼睛那么清亮,深陷的眼窝造成了眼周的阴影。她保持着矜持的微笑,大约生活的艰难剥夺了她的希望与开朗。
我们握了手。安娜说过玛米和伊夫琳关系不好。两位一定是放下宿怨,形成了联合战线。我理应感到荣幸,不过我更清楚这两位是将心中的怨愤集合起来,矛头对准了我。
玛米说:“我问了经理,他同意我们用会议室,中午之前离开就行。”
两个小时?没门儿!“没问题。我准备回家,所以时间不多,我11点钟得走。”
“你在电话里说过。我希望你不要缩短我们的谈话时间,万一我们不能达成一致怎么办?”
“达成什么一致?”
“好吧,我觉得咱们已经有分歧了。”
“那就谈谈看吧,”我不想解释,我们最终可能不欢而散,但不必现在就吵。
她领头穿过大厅边上一条小走廊,来到酒店专为中小型商业展览和会议设置的区域。我们用的这间会议室最多容纳50人。沿墙一溜窗户,深蓝色地毯,墙面贴有吸音的中性材料。可以想象会议进行时,边柜上放着咖啡壶和点心盘,或许还有果盘,如果企业想要展示健康饮食。大会议桌的每个位置上都摆着笔记本和圆珠笔,附近还得有冰水罐和塑料杯。多希望我能参加这样的会议,而不是和身边这两个女人谈判。
现在,桌上是空的,房间也是空的,只有一张白板和一支记号笔,有人在上面画了幅“到此一游”的漫画。我们三人在会议桌一角坐下,玛米坐主席位,我坐在她右边,面对房门,伊夫琳坐在我对面,面对窗户。窗外光线明亮,她大约看不清我的表情。
我瞟了玛米一眼。“你准备从哪里谈起?”
她从牛皮纸信封里拿出遗嘱复印件,像检控官准备盘问证人前那样一页页翻动文件。拿掉了虚伪的客套,我们直切正题。“我必须说我们有很多疑问。伊夫琳和我一路上过来时还在谈。她提醒了我,特伦斯入狱之前写过一份遗嘱,与这份完全不同。”她的黑眼睛紧盯着我。
“他到了圣特雷莎之后改写了遗嘱,遗嘱上有日期。时间是在他和伊桑吵架,他离开贝克斯菲尔德之后。如果原因是那次吵架,那一定吵得惊天动地。伊桑说你当时在,你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还是不要说的好,”她轻描淡写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