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言是年轻男性的声音,“你好,金西,我是在洗车行遇见你的德鲁。奇迹中的奇迹,我朋友终于还钱了,我手头就宽裕了。打电话给我,我们商量怎么办。”他报了一串电话号码。
我不认识此人是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是打错电话的药贩子吗?但是他叫了我名字,而且我不吃药。好吧,只有感冒的时候吃奈奎。可是这种药到处有卖。洗车行?钱?我回听一遍留言,渐渐有了头绪。在洗车行遇见的……那个人啊。德鲁就是那个看上我伯斯429的人。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当时出价5000块卖车,他表示有兴趣,不过我没当真。车我是想处理掉,但不是现在。在卖掉野马之前,我必须先选好新车,这得花上几星期时间。不能冲进店里就买。野马车就是这么来的,没有好结果吧。我拨了德鲁的号码,占线。我把便笺本放在醒目的地方,以提醒自己有空再打。
我偷偷朝窗外看,威廉还在晒太阳,头向后仰,闭着双眼。这一次埃德站在他的腿上,盯着他的脸,大概以为他死了。我诚心祈祷不要再有人离开这个世界,否则我要安排三场葬礼了。为了安抚我惊恐的神经,我给自己做了第二份热乎乎的鸡蛋三明治。此时此刻我若是在罗西的酒馆,一定要喝一杯葡萄酒为自己压惊。我经常想起戴斯,似乎忘记了他已经死亡的事实。“从前”我渴望家庭的时候(现在的我完全摒弃这种念头),总是想象出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家人。如今,似乎各种亲戚我都有了。
吃完午饭,我打电话去修理部询问车胎的事。接待员听到我的声音非常诧异,他完全忘了这码事。好在修理处的机师答应马上处理。我开了四个街区,外加看完一本漫画,补好的轮胎终于换下了备胎。换好后,机师坚持做一次四轮定位,我只好等着。
回到家,我偷偷摸摸地小步跑过后院,迅速打开自己的家门。安娜迟早要来敲我的门,天晓得她又要编出什么花样来骗我。
我捧着书坐在沙发里,不时地往窗外张望,看看威廉是否还在。他又坐了一会儿,在信封背面写字。午后的时光悠长,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躺在沙发上,于是拉了一床被子来盖。对于生意清淡的无薪假期,这算是完美生活了,一分钱不花,享受家的惬意。很快,我便进入了梦乡。
迪斯果然没来电话。难以相信儿子来了,竟让他变得如此慌乱。我虽然没有小孩,道理我还是清楚的。尼克的防御心理是自然反应,其实没有必要。迪斯和我性格不同,在分分合合的日子里,我们总在彼此疏远。我曾经训为迪斯喜爱流浪,自由的心灵不愿忍受任何牵绊,只愿过属于自己的生活。然而,谁也不能逃避对孩子的责任。迪斯一直过着无需对谁负责的生活,内奥米替他担起了父亲的责任。如今她不在了,他必须面对责任。他显然从没想过尼克和格雷厄姆会向他求助、会需要他陪伴、会问他要零花钱。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他是个“有包袱”的男人。在单身女性的世界里,“有包袱”这个词很难听,包含的意思很多,包括前妻、双重贷款、赡养费、法院判决、扣押权、各年龄段的子女、家庭心理咨询、律师费、家长会、私立学校、大学学费、起诉、出庭,以及针对各种事件的恶毒攻击,比如一方开始约会而另一方竭力反对。
在我和乔纳-罗伯短暂的关系里,我已经尝过这种滋味。他和他的前妻(当时还是妻子)从小学开始便一直上演感情大戏直到如今,我不过是戏里可有可无的配角。幸亏我及时抽身,因为我很快便醒悟,在他和卡米捌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我的位子,更不要提他两个女儿了(名字我一直记不住,有一个可能叫考特妮)。与迪斯发展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尼克第一眼看我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