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中向来藏龙卧虎,张佩纶这几个人也都是人才,虽说他们爱说些过头的话,但向来不满李少荃在洋人面前委曲求全,竭力维护我们大清国的形象,这种骨气我是很看重的。”
奕譞头靠在藤椅上的杏黄苏绸枕头上,说话间,枕头滑下去了。孙毓汶忙上前将枕头拉上来,重新平放在奕譞的后脑勺下。
奕譞继续说:“张佩纶是个大才,跟何璟会办福建海防,却不是一个合适的安排。他不懂水师,万一出了差错,会误了他的前程。此人今后我有要职相委。陈宝琛与曾沅浦去共事也不太合适。曾沅甫脾气不好,陈宝琛与他会合不来,曾沅甫也会看不起他。我看不如把陈宝琛放到两广去,做个什么臬司、藩司的。他与张之洞气味相投,彼此合作,说不定会有一番作为。至于吴大澂,他擅长地理之学,让他与俄国人一道踏勘地界,倒是挺合适的。莱山,你看呢?”
孙毓汶托着腮帮坐在一旁,两只眼睛一直在望着奕譞。世铎刚进府时一说到外放三人的话,便立时引起他的警觉。他一直在想:怎么突然间一下子外放三个书生出京,或会办军务,或与洋人打交道,都是挺时髦又挺麻烦的事,是清流们时来运转吉星高照呢,还是别有缘故?
孙毓汶讨厌清流党,结怨始于一次清流党人的集会。
那是孙毓汶刚放工部左侍郎时,一次杨忠愍公祠的集会上,清流党干将邓承修,毫不留情地说他这个左侍郎,是靠走醇王府的门子得来的。另一干将黄体芳则说他是靠趴在地上,给小王爷做马骑换来的。工部有个主事也参加了这次集会,为之鼓掌叫好。孙毓汶得知后气得不得了,他奈何不了邓承修、黄体芳,却可以整治工部那个主事。
不久,朝廷要外放一批边远地区的知府,孙毓汶便将这个主事的名字报上去。此人被分到云南匪乱最重的东川府,叫苦不迭。不到一年,孙毓汶又指使心腹云南藩司参东川知府一本,说他治乱不力。很快,知府被贬为县令。前工部主事终于明白了此中的过节,请邓承修、黄体芳帮忙说话。邓、黄很为他抱不平,但苦于找不到孙毓汶陷害的痕迹,这个主事的冤终于无法伸清。然而,清流党人都心里有数,视孙为杀人不见血的奸邪小人,彼此之间的仇也便越结越深。这次孙升任打帘子军机,清流党人又好一阵子冷嘲热讽。孙决心伺机出这口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