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鼎芬的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将张之洞从沉思中唤回,他想了下说:“记得,这会子你怎么会想起那副楹联来?”
梁鼎芬压低着声音说:“自京师出大事以来,我一直在为香帅回忆着看有没有给人落下什么借口的,刚才我突然想起那年在焦山的楹联,好像有点不妥?”
张之洞的心下意识地紧缩一下:“有哪点不妥?”
“我记得,下联的末句是‘与时维新是正途’。太后现在最恨的是维新,倘若有人据此告密,说香帅您是维新派,那就麻烦了。”
张之洞的心突突地急跳起来:“那怎么办?这楹联已在飞江亭上两三年了,要收也收不回了。”
“把它刮掉!”梁鼎芬早已有了主意。“趁着现在还没有人想起这件事时,赶紧刮掉,重新上漆。到时即便有小人生事,没有了证据,他也硬不起来。”
“行,就这么办!”张之洞立即作决定,“节庵,就麻烦你到焦山去办这件事。你立刻坐小火轮去,明天夜晚把它办好。”
“好,我这就去!”
梁鼎芬说着,正要转身出门,又被张之洞叫住了:“你带一百两银票去,送给定慧寺的僧众们。”
这一百银票显然是为了堵定慧寺和尚的口,梁鼎芬佩服张之洞想得周到,答应一声,赶紧出了门。
张之洞很感激梁鼎芬的这份心意。很快,他又不安起来:楹联可以刮掉,但别的东西刮不掉呀!眼下太后最恨的是康有为,上谕写得很清楚:康“纠约乱党图谋围颐和园劫持”,又说康“只保中国,不保大清”。这样看来,康有为乃叛逆,怪不得太后痛恨他。张之洞很悔恨不该在江宁接待康有为,更不应该资助他银两,让他在上海办《强学报》。还有,前年对梁启超的接待,也是太出格了。这些事尽人皆知,决不像焦山上的楹联那样,可以一刮了之的。正好辜鸿铭进来,他把这件事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