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麓嗤道:“就他那黑锅底还想洗白?可拉倒吧。”
春大嫂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我们大王洗不白?说不定明年就白了。”乃转身边走边说,“你等着,我放响箭上去。”
张麓在后头喊道:“这都什么年月了,怎么不放火。枪?”
春大嫂一只脚已迈入门槛:“早年买了那么多竹哨,总得使完不是?还是从南边买来的呢。”
不多时,她从里店内取了弓来,望着山上射出箭去。箭身上捆了竹哨,竹哨穿风长鸣,山中久久荡出回声。张麓便请燕王先入店歇息。这小店瞧着不过是个寻常的山间饭馆,粗陋的紧。春大嫂替他们筛了两碗热开水。虽没有茶,这大冷天的甚是暖和。
约莫过了两柱香的功夫,外头进来了个樵夫,二十多岁的年纪,问道:“春大婶,什么事?”
春大嫂指着张麓道:“这泼皮遇了大水,想来我们山上暂避一时。”
张麓笑道:“我先去见见你们老葛如何?”
樵夫也放肆打量了司徒磐半日,嘀咕道:“怎么弄来个秀才。”
司徒磐拱手:“晚生前科便已考上举人,只待下科春闱。”
樵夫嗤道:“举人顶个屁用,抡不动刀举不起枪。”转身便走,口里道,“那个泼皮同我来。”张麓朝司徒磐点点头,跟了上去。
不多时天便黑了。司徒磐饿着肚子等在店中。直捱了半个多时辰,樵夫与张麓可算回来了。张麓喜道:“九先生,大王请咱们上山。”
司徒磐忙问:“不知这位大王高姓大名?”
“姓葛名樵。”张麓道,“虽不爱多管闲事,却是极公正的。”
他二人与带来的燕山喽啰便跟着这年轻樵夫上了山。前头一段山路甚是难走,后上了大路便宽敞多了。这会子天色虽黑,大路两旁的树上挂着许多油灯,照得明明白白。司徒磐惊道:“你们大王从何处想来!”
樵夫道:“从平安州学来的。平安州是从庐国学的。听说庐国从岭南学的。”
司徒磐猛然想起来了。贾琮曾从台湾府给自己送来过什么清油路灯试运行报告书,仿佛就是此物。自己那会子忙的很,没留意这些小事。如今看来,这东西倒是实用的很。台湾府既用了,少不得推至两广、庐国、平安州,倒是燕国没用过。再想想,那些年贾琮时常从台湾府送来的报告书,许多皆实用。司徒磐心中顿时说不上什么滋味,想来贾琮也有几分黯然——饶是如此,也不该愤懑造反才是。
远远的看见山寨大门立在乌压压的山前,司徒磐暗暗吃惊:好雄壮的寨门!不想燕国土匪气魄如此之大。寨门下立着几个喽啰,个个腰身挺拔、气质如松,全然不似贼兵、竟逼似正经官兵。这位葛寨主乃大将之才,堕在绿林可惜了得。日后夺回燕国,必请此人入朝为官。
樵夫领着他们进了聚义厅,里头燃了许多蜡烛,亮如白昼。有个十来岁的少年坐在虎皮交椅上咳嗽两声:“来者为谁?”
张麓笑道:“小大王,你爹呢?”
少年挺了挺胸脯:“我就是大王。”
话音刚落,有人喊道:“你个皮小子,你娘哪里喊我了?”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从后头大步流星走进来,一面朝厅下看,“张麓那厮来了?你究竟领着多少人?我告诉你我山上房屋不多,让你的人扎帐篷。”
张麓忙迎上去:“罢了,你这儿也算房屋不多就没有谁家是多的。”乃引荐司徒磐,“这位是黄九先生,已中了举人,下科便欲春闱。这位是葛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