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一转眼正正好对上姜沅的眸子,一怔,才又道:“当真。”
他不知姜沅究竟为何而突然伤感,姜沅当然也不会告诉他。索性错着就错着吧。姜沅咬了咬嘴唇,将桌案上的书简全部收起来,抱在怀里,道:“你不必做低伏小来哄骗我,我自也是不愿当那吴下阿蒙。今日你且听着,我年岁是小些,不如人就是不如人。再等些时日,你且看我。”说完就抱着那一捆书简急急忙忙跑出了书阁,也不顾身后王衍是何反应。
姜沅当然没就这样回去。她在西湘园中找了间房洗净自己的花猫脸,又待心绪平静,才出了园。
书烟在外正等着,一见她出来,便迎上去:“今天的时日倒是不长。”
“上午在族学待得累了,学不成,就早些退了。”姜沅看书烟未察觉她的不对劲,面上不显,心下却是松了一口气。
这事过去几天,王衍始终愧疚不安。惹哭女孩子这种事毕竟是第一次,何况又是他有错在先。可一想到小姑娘抬眼看他时的模样,心下又有些异样。这种感觉是头一次有的,王衍寻摸几时,仍不得解答,索性放在一旁暂时不去想了,只一心道要去给人小姑娘赔礼道歉。
王衍最先把这件事告诉了姜沅的长兄姜允,问他如何是好。姜允一听却笑了起来,只道他家阿沅不会是个心量如此不堪的小女子,或许是正巧遇上了烦心事,借着他出气呢,不必过于介怀。
王衍只得先把这事暂时放下不提,暗地里却思索着要为姜沅备什么好去道歉。两人交际不多,却似乎每次都不尽人意,第一次他害她大病一场,第二次害她大哭一场。如此想着,王衍更觉挫败。
另一边姜沅已将那件丢脸的事可以抛之脑后了。她确实开始用了功,与以往那种不求甚解的勤学不同,而是不断训练自己思辨能力,以求下次见面不必再输得那么惨。
心思完全放在学业上后,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小半月就没了。这天陈氏接了谢府递来的拜帖,陈氏便急忙派人备了薄礼,邀请谢夫人同谢氏女一道来府游玩,时间即定在月末。
要说谢家才是正宗的簪缨世族。姜家现在虽如日中天,不过是没什么积淀的后起之秀。两家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如今谢家竟肯先抛了橄榄枝,姜家焉有不接之礼?且说还要奉为上上宾。
陈氏自得了回信便开始着手准备。先是将自家游园清整一番,该换新的换新,该丢弃的丢弃,连斑驳的匾额都换了两三道。又是打点后厨备好了食材,切忌少样。再是又耳提命面叮嘱了僮仆厮婢妇等一干下人克己守礼。最后待谢氏要来之日,提前告知了诸位门客谨行避让,以防冲撞了贵客。
姜沅头一次见这阵仗还是她阿翁在世时办寿宴而为,可知此次谢氏之行在陈氏心中多有分量。
约定之期的当日,气温已升起,带着易见的暑气。陈氏特意让姜沅寻了姜芷来,毕竟在陈氏心里姜沅近日虽有改观,但顽劣的印象还挥之不去。而这侄女就稳重多了。
一众女眷在照壁前等着。为迎贵客,陈氏特意着姜沅穿得娴静文雅些,月白湖蓝立领中衣,浅粉马面裙,外衬粉蓝缎面撒花褙子。几日不见她身量又拔高了一截,穿上去已显得亭亭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