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上,原本该有数栋比邻而立的屋舍,徒剩遍野蔓草,屋旁几亩菜园,白天经过时,植满各式蔬果,如今乱石散落哪有半丝居住的景况?
「翎花!翎花!」
越是靠近翎花家,雷行云越心惊。没有、没有、没有……翎花家的竹栅、翎花家的藤棚、翎花家的水井,无一存在。
大片空旷荒凉,寸草不生,比起前头邻人的住居,加倍凄然。
而在死寂景致中央,站着一头墨发飞扬的翎花师尊。
月色黯淡,洒落不了辉煌,黑裳相融于夜色,同样乌沉的眸,淡淡膘来一瞥,冷看雷行云奔来。
见这满地荒芜,村民一个都不在,独独翎花的师尊伫立,眉目清明,不见遭到迷惑之相,那么,只有一个原因--这一切怪异,是她师尊所为!
「你、你是妖怪?!你做了什么?!村子呢?翎花呢?!」雷行云吼着,双脚竟打起颤来,不敢再跨前一步。
是他眼花吗?她师尊周身,缓缓流泄的黑雾……是何物?
夜色中的男人,面无表情,俊颜如覆一层冰霜,黑袍微动,右掌五指朝雷行云张开,一条蛇形细雾蓦地窜袭而至,雷行云连尖叫都来不及,便在黑雾中失去意识……
双眸猛地瞠大,雷行云惊醒,满身大汗。
他躺在床席上,陈年老屋梁间,还有蜘蛛结网,半敞窗扇被风吹得咿呀响,夹带无名花香,飘盈满室。
屋外听见邻人笑语交谈,说着日前捕获的大山羌,树梢鸟儿叫,远远狗儿吠,一整个热热闹闹。
雷行云跃下床,拍开窗,窗外村景和乐,总是早起的村人,忙于本务,扫地洒水喂鸡鸭,日光透过云层,以金黄温暖照亮村中角落。
昨夜全村的荒谬消失……只是梦?
雷行云盯着窗外好半晌,想再次确认清楚,右手自有意识一般,探进怀中去拿取盛装「铁风骨」的锦囊,低头数起羽瓣数目。
铁风骨之花,瓣数为十,他摘花之前作足了功课,而锦囊内,仅剩九片。
他吃了一片,就在昨夜。
那不是梦!是铁铮铮的事实!
雷行云顾不得漱洗,拖着伤腿,一步步艰辛,一步步刺痛,在后园找到正晾晒衣裳的翎花,胖白趴在她身旁,与一只歇羽于花间的蝶儿对峙。
「……你说,我师尊是妖?全村入夜都不见了?你在草丛中醒来?看见我师尊浑身妖气?周身黑雾缭绕?」翎花重复雷行云方才连珠炮的劈里啪啦,拣重点求证。
然后,她继续抖开湿衣裳,抛上绳竿,当他的说辞是白日里发梦。
「你以为我说梦话吗?!我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我亲眼所见,村子确实不见了,只剩满山荒凉,而你师尊一身古怪,他双脚站立之地,花草全枯萎殆尽,彷佛所有活物皆不存在--丫头,你信我!我没骗你!这村子……你师尊有问题呀!」
翎花停下动作,睨他一眼,发出哈哈两声干笑,又弯身处理下一件衣裳,连胖白都没鸟他。
师尊是妖?你爹是妖你娘是妖你全家才是妖咧!
「不然你今晚别睡,教你眼见为凭!」雷行云去抓她肩膀,要她认真听他说话。
翎花这些年的武不是白练,一旋身,避开他的手。
「我在这生活了多少年,村子有没有问题我比你清楚,我们全村既单纯又善良,谁都不可能是妖。」她句句说得不重,但语意清晰明白。
「丫头!就一晚不睡,我所言是真是假,便知分晓,你有何不敢试?!」
「我没有不敢,只是不信。」不信他如此离谱之言。
「若我说谎诓你,我明早立刻走!」雷行云下了大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