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祁若是知道,他不会让你去,”壬静完全镇静下来,不动声色的抛出杀手锏,“你若是有事,他会愧疚余生。”
奕青竟然笑了笑,用一种古怪而毛骨悚然的语气柔声说:“他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另外……”他深深看进壬静的瞳中,用一种奇妙而柔软的眼光,“我希望你能少一点心机,不要把太多事情复杂化,有时候自己的心才最重要……”
壬静古怪的看着他:“这是你的遗言吗?”
“就算是吧。”奕青苍白的脸上浮现一缕温和笑意,是以前壬静常看到的那种大哥哥似的明亮笑意,“静,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找到能融化你的灵魂的人——这就是我的遗言。”
长夜之后,即将是黎明。冷漠无动于衷的夜色下又飘下细针般的小雪,少雪的今年,似乎是想把所有的雪都留到这几日。子姝吩咐侍从再送上炭,才掀开帘子,迈上宜白的马车。看着消沉冷漠的兄长,她轻轻开口。
“本来你是有机会的,”子姝的声音微微抖动着,悲哀怜悯的目光凝注在消沉的兄长身上,“但是现在你只能绝望了。”她深深吸了口气,“铮死了,虽然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可是我能猜到。她是因为悲伤和劳累而死。这都是因为你,祁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她伸出双臂,拉近自己和宜白的距离,逼他看进自己的眼睛,少女咄咄逼人的视线与男子无神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同样咄咄逼人的声音凌厉的响在宜白耳边。“但是——你不要忘了,宜白!你是齐王!你有你的责任,你必须保护你的子民,你必须尽到一个做王的责任!你——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
她举起一只手臂,在身侧用力划了个圈:“看看伯期、季陇他们萎靡不振、垂头丧气的样子!都是因为你,你明白吗?!一年前你的雄心壮志去了哪里?你说你要让齐国成为霸主的豪言壮语还有我耳边回响,如今——如今你竟然要为了一段私情而放弃!你将这个齐国,你将朝中众臣,你将我这个妹妹置于何地!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寄托在你一个人身上,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司祁?!”
宜白缓缓抬头,死气沉沉的眼中浮出一缕讥笑:“子姝,你是想说服谁?”
子姝松了口气,放开撑在宜白头边的双臂,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她蜷起双腿,将脸埋在双膝之间,闷闷回答:“随你猜想,只要你能振作起来,那就行了。”
宜白冷冷一笑,不再言语,突然想起一事。“司纡阳还在齐国?”
“不在了。”子姝的回答极其干脆俐落,“我们从临淄启程前往长都的同时,我放走了他。”
“是吗?”宜白低低苦笑,“子姝,若是你生为男儿就好了。你……其实比我更无情啊……”
壬静孤独的坐着,垂目凝视案上的一杯茶水,尽力平静的面庞中,藏着一缕不易察觉的落寞与孤寂。奕青走了,率十余名高手追击离京的齐王一行。此行凶多吉少,就算是他,也无法不心乱如麻。绎盘膝坐在他对面,也呆呆的看着面前无波的清绿色茶水。
祁已在里间一夜,无声无息,没人愿意去打扰这对生离死别的夫妇,只想留给他们最后的一点静谧。伊愫的四名侍女放轻脚步,悄无声息的给他们上茶,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伊愫就在这时卷着一身雪衣进来,一进屋便放轻脚步,小心谨慎的呵着手,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息。
“怎么样?”她悄声问壬静。
壬静摇头:“一夜了,他动都没动过。”
“这怎么行!”伊愫皱起眉心,“我听铮姐姐说,他们的身子一样的虚,而且上次我去看祁的时候,他好像还在生病……”
壬静白她一眼:“那你去劝他?”
伊愫顿时哑口无言。里屋传出轻微的响动声,似乎是祁被她所惊动,站了起来。随后帘子轻轻一动,珠帘晃动之下,苍白清淡的面容自里屋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