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花神女追求清夜百年未果,便转来问我姻缘之法,想来那时候她已经步上歧路。”淮尘扑簌着眼睫,惟妙惟肖地描述道,“神女问我‘妾身听说凡间尚存挽救姻缘之法,不知少君可有手段指点一二?’”
“凡间挽回姻缘之法?”瞬华眨了眨眼,顿时明悟,“是指情蛊做法?”
有不少凡间道士为了赚钱会打出“回心转意符,包君转心专注一人”之类的旗号。这世间女子多痴缠者,炼狱鬼池中有不少因此走上绝路的厉鬼。
淮尘优雅地颔首,“是极,想来冥女在鬼池中多有所观。”
“人一生的命运是既定的,然则人定胜天也是正确的。想要获取上天没有既定给你的姻缘,便要拿一生的福禄去换取……人族尚且如此,况论神族。”瞬华淡哂,冥界录薄世间生灵轨迹千万年,这些道理,她早就烂熟于心。
她的鬼池中不乏有女子为了一世痴缠,以永世不得超生为祭,破坏他人十世姻缘。瞬华素来觉得姻缘之法才是世间最难勘破的法,那些红线千变万化,毫无规律可言,情才是最难捕捉的东西。
“当年的我心性并不坚稳,我流连于诸多筵席,不过是因为喜欢以那些神族的情绪为乐。求而不得也好,情比金坚也好,我眼里有庞大冗杂的轨迹——其他人都看不见的轨迹。我引以为乐、以此为趣,既轻蔑他人,又自我捉弄。”
“现下想来,也是愚昧不堪。”淮尘回忆得略为疲累,他以手支着额头,半阖着眼,有些颓然,“我抱着看戏的心态,告诉那位神女:神族自然也有挽救姻缘的办法,然,神女做好放弃一生的福泽,来换取虚无缥缈感情的准备了吗?”
“您既想吓退那位神女,让她自我掂量,又知道她势必会借此行动,陷入泥沼。”瞬华靠在窗边,双手抱胸,姿态随意地笑了笑,“我现在明白您说的劣根性是什么意思了。”
“陵花神女那会儿区区五千岁的年纪,对于神族漫长的生涯来说,不过昙花一现。用自己的整个人生去赌这么一桩感情,这买卖也太不划算。”她悠悠补充着,眼神清明无波。
“情丝一物瞬息万变,她有变,原定的一头自然也会有变。”淮尘微微蹙起了眉尖,仿佛有些头痛,“这位神女原本既定的情丝,乃是殊和冥君。”
月上中天,城主府的晚宴似乎已过了高潮,隐约而来的靡靡之音已趋于轻灵。淮尘神君一手支颐,一手指节屈起,和着乐声的节拍若有似无地敲打着桌面。
他的模样若非自我坦白,绝对让人联系不到淮尘二字。他穿着一袭绯色带花的长衫,外衣洒脱不羁地披挂在身上,露出了一抹宽阔的玉色胸膛,如今看起来倒更像是凡间戏玩的翩翩佳公子,绯衣动四方。
“有了您这番详解,想来在炼狱鬼池中动了手脚的便是殊和冥君了。”瞬华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的面容依旧是经过灵力幻化后的模样,“现下套着陵花神女的皮囊,我虽是瞬华,却也不是瞬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