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说到最后已经泪眼模糊了。
她脊梁颤抖着蹲下身子,一双手年轻却沧桑的手捂着脸,成串豆大的眼泪朝下掉,嗓子也渐渐嘶哑断续起来。
顾二白给她递过去一条帕子,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安慰般。
“后来……我也有很多次、很多次亲自去探望她,可她从来都拒不接见,她在怪我,是我把她害成这样,理应一个赎罪的机会都没有,你说我一辈子活在愧疚里,她心里会不会好过些……”
赵小月已然泣不成声,芭蕉林下,一小片干涸的土地都渐渐湿润。
“或许她只是一个人躲起来,慢慢弥补伤疤,你不是故意造成悲剧的,一切的源头也并不是你,我看得出来,你是她真正的朋友,她可能从来没有怪过你……”
顾二白缓缓蹲下身子,口吻温软的安慰她。
神思却越飘越远。
这两年,清叔从来没派人去找过庆家二白,是不是也知道了其中的隐情?
他那么关心庆家,怎么可能会在庆家二白消失后,不派人去调查。
或许他早已知道了这件事。
赵小月哭了很久,任顾二白怎么安慰,也只是不住的摇头,像是陷入了迷怔,怎么都不肯原谅自己。
顾二白想,可能经历了两年,庆家二白已经想通了,不然她也不会回来。
一切都会回归最初的平静。
“顾姑娘……”
赵小月喊着她的名字,仿佛她就是庆家二白。
顾二白却很清楚。
当局者迷。
庆家二白的心结,从来都不是汉子的事,也从来不是怪赵小月,她们都是顺着命运的齿轮朝前走,无论是幸运还是玩弄。
庆家二白的在乎的,始终是关乎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和一颗最敏感的自尊心。
“……顾姑娘,算我求求你了,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好吗?
二白最孝顺,她就这样走了,心里对二老不知道有多愧疚,你若是平时日子不好过,每个月我都会拿银子过来,只要你在庆家好好地……”
赵小月哽咽了好一阵,终于说出完整的话来,抬起头来目光亟亟的看着她。
那晃着泪花的眼底,敛去了一切浮华人间的尖锐、伪装外衣,只剩下了人性中最赤裸裸的情感——一个弱者的哀求。
顾二白看着此时的她,根本无法拒绝。
“好。”
她说完,缓缓的起了身,弯腰朝赵小月伸出手,口吻温和,“擦干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以后的生活风平浪静。”
“答应我,今天的一切,永远不能暴露在阳光下。”
赵小月仰起头,就那么看着她。
她真是二白最好的朋友,用最厚重的耐心去呵护她的敏感和自尊。
……
二人打芭蕉林出来的时候,赵小月拭干了泪,神色看上去已然正常,仿佛刚才在里面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般。
大堰河岸的村民们看到她们,又开始高声低语的絮叨。
“怎么样了二白?小月有没有教你点发财的法子?”
“你俩之前那么好,小月你给她找个长工的差事也行啊,最差看门总会吧?”
“二白你别拉不下面子,人嘛~总要生活的,你又出了那档子事……”
顾二白听了倒是没什么反应,面上清清淡淡,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但赵小月却像被点燃的炮竹,一下子就恼火了,刚想转身反驳,便被顾二白一把紧紧攥住了手。
顾二白轻轻地摇了摇头,面上生风轻云淡的。
你生气了,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何必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