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轰隆——”
这就是官冶——大平国各地官方直属的、专门炼铁的地方。官冶里的人,最习惯每天听这两种单调的响声,楚晴记得自己小时候就在长江边的钢铁厂房旁长大,不是没听过这声音。但在外面听和到现场听,却是两种浑然不同的感觉。
铁匠们脚下踩着的,是片异常滚烫的土地,他们挑着红褐色的铁矿石,从很远的地方一直挑到官冶里,大家口中呐喊的号子,仿佛都能穿透她的五脏六腑。
楚晴从来没有流过那样多的汗水,拜金归拜金,其实,她从来没小看过炼铁工人,她甚至一直都觉得那些工作在一线的人非常了不起,尤其是那些顶头上的负责人下到第一线,肯定深得大伙儿喜爱,粉丝众多。
不过,庄仰哲若是想做人民的好干部,他能在炼铁坊里挥汗如雨吗?承受着酷热气息,火花溅落到身上的疼痛,她练过几年功夫都受不住,庄仰哲一文弱书生,到底行不行啊?再说,十几担子的铁矿石,扔进炼铁炉里炼上两三个时辰,才出那么一点点铁,他们之前拼死拼活搬来沉甸甸的矿石,那些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只觉得自己和铁匠们白费太多力气,付出与回报的落差令她极度不平。
“咦,郡主?你不是楚晴郡主吗?”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荣涣?”猛回头,她一眼认出了来人,可又不太敢相信,这小正太怎么会在这儿?他从前虽然长得不白,黑却也黑不到跟煤炭接近的地步吧?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的情景,简直可以拍黑人牙膏广告了。
因为久别重逢,二人十分狗血地寒暄了一番,楚晴方才知道,荣涣是被他哥荣渊作主调到蟾州官冶的,目前是这里的署长,大概就等同于现代工厂里的车间主任之类。而荣涣听说楚晴成了亲,和庄仰哲前来这里度蜜月,脸上的笑容立马变得僵硬,老半天才怯生生地说了句恭喜。
“荣涣,我说你们天天这么累人,还对这活儿有兴趣得很,到底炼铁有什么好玩啊?”楚晴气喘吁吁地擦着汗,衣襟差不多都能拧出一把水。
“郡主是金枝玉叶,这个就不懂了吧?”
荣涣俨然一副教书先生的姿态,也只有对着她这种奔放型郡主,才敢没大没小不管身份地位。
“我们这些家伙,可从来没把那些铁只当成铁。”
“这话怎么说?”
“很简单,铁也有生命、有灵魂啊!它会跟着你一起走路,一起长大,它会笑,也会哭。我很小的时候,爹就这么对我说,只有人成铁,这个国家才能像钢那样坚不可摧。我不懂得别人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但倘若你决心炼铁打铁,我觉得有这种信念,才能造出最好的铁器。”荣涣拍着胸膛,浑身上下透出豪壮之气。
原来如此……楚晴一直以为,荣涣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却不料才多久没见,他就从男孩变成了个真男人。就凭他这股志气,搞不好将来真能成为大平国第一铁匠呢。唔,荣涣,姐辜负过你的感情,伤过你纯真的心,从今天起就为你祈祷,让耶稣保佑你早日事业有成吧!这样姐就能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