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坐在黑暗的室内,双目盯着外头穿进来的微光,赵晨晨一动不动。
这个屋子密闭,逼仄,入夜无灯火。除了有张床、不在地下,也没见得比之前的地牢好多少。
有什么声音在夜空中炸裂开来。他猛然起身,去至窗前,捅开了窗纸极力向外看出,虽看得不甚分明,但一股喜悦仍然窜上心头。
来了。
不消多时,院子里传来了动静,这动静不同于平时的动静,是悄然地、但也不向他刻意掩饰的动静。赵晨晨等在门后,待房门打开,见着门外之人,上去就互锤了一拳,互相低笑起来。
“快走吧,”家丁装扮的男子说道,“你这院子看管的人还不少。我装成这样摸了好几天的底才搞明白。”
“走。”
当下也不多言,两人在夜色下顺着墙根潜藏身形踪迹,鬼祟向外出走,赵晨晨问道:“这是你红色烟火的方向?”
百鹰山庄夜间也有严密防守。按他惯常的做法,四周烟火四起,自可扰乱视听,方便趁乱从注意力最少的地方奔走而出。
“是,”男子回答,“怎么?”
“我告诉了小花姑娘,不知她是否意会到了。”
“你这……”但男子也没再多说,而是转了话锋:“她要真来,倒也不算坏。”
忽然之间,灯火通明,两人在墙根下顿时无所遁形,只见周围明火执仗,一众全副武装的侍卫持着火把灯笼从不知何处涌出,将这个角落围了个严实。
男子愣住,正待上手,侍卫们向两边分开,江棠镜腰间佩剑齐整,足下铁靴平稳落地,似一座面无表情的沉静塑像,从容走至前来。
这场面显然是经过了充足准备,仿佛知晓他们会有此计划,只等着时机一到即收住口子,一网打尽。
江棠镜话语之中也一点不见惊讶:“据闻天时西将傅令池,长于行踪掩饰、声东击西,又喜以红焰为号。”
情势急转直下,出乎两人意料之外。傅令池面上神情严肃,并不回应,背对墙根,只观望着包围圈,试图寻找破绽,勉力挣扎一番。
赵晨晨眼中恼意迸发:“没想到江少庄主后招够足,连我天时这不曾张扬的作风都打听到了。”
江棠镜眼尾抬起,看向一旁,包围圈随即缩小,侍卫手中枪剑支起迎面围来。
而傅令池并不甘心,也不打算坐以待毙,他手中剑已出鞘,就听一个陌生的女音自侧后方响起:
“……这是怎么了?”
那边的侍卫愣了一下,江棠镜愣了一下,随即与傅令池同时闪身而出。
飞起的靴底踏过枪尖剑刃,但距离远了一截,仍是傅令池抢了先,赵晨晨紧追在傅令池之后,又不得不分神回来先应对江棠镜的攻势,然而身上化功散功效尚在,只得堪堪躲避,踉跄后退几步,险些被生逮过去。
“小花姑娘!”
赵晨晨咳了咳,扶住傅令池,后者左臂被侍卫的枪尖划伤一道,但右手剑刃横在只来得及短促惊叫一声的王小花脖颈前,看着满面寒霜的江棠镜,呵呵一笑。
“江都尉,还请放行。”
情势骤变。王小花不明所以,眼看江棠镜叫停了一圈侍卫,望着她的目光焦急复杂,心中有所猜测但不完全确定,试着向旁边偏头:“赵晨晨,这是怎么了?”
赵晨晨一时语塞,傅令池已不耐烦地将剑刃往她脖子上再靠了靠,很快那截勃颈上便出现一道浅浅血痕。
“住手!”
江棠镜出声喝止,赵晨晨也嘶了一声:“你作甚?”
傅令池瞪了眼赵晨晨,话声出口:“若不放行,下一剑或许就要掉一只手,江都尉自个儿选吧。”
“……退下,”
此时已近后半夜,江棠镜设了埋伏做了数日准备,但万万没想到王小花竟忽然出现在此,当下只得引着侍卫们从旁退开,让出一条道来。而傅令池十分警惕,把一动也不敢动的王小花架在身前挡着自己,鬓角带汗,但还是故作轻松地笑笑:“江都尉的剑,也请放得远一些罢。”
江棠镜盯着他们举动,缓缓放下手中剑,一边沉声说道:“赵晨晨,小花待你不薄。”
赵晨晨此时并不应声,只傅令池在呵呵地笑:“江湖传言天时是魔教之后所创,这其中并非没有道理。江都尉,在我们安全走出山庄之前,一个追兵可都不能跟来。”
“我须得与你们同去,”
江棠镜双眸沉肃,“山庄周围遍布伏兵。只有我一并前往,才不会有人贸然袭击。”
傅令池面生寒意:“那我便丑话说在前头。若有一人突然杀来,哪怕射来一支冷箭,我定让你这小花姑娘死无全尸,给我陪葬。”
王小花不过是听得夜空中似有焰火四起,出到院中,却见一处红焰一闪即逝,与旁的稍有不同,忽的记起赵晨晨那天说的话,心中起疑想来问上一问,却不想成了送上门的人质。
被扣押着向山庄后山的方向走去,听着江棠镜的脚步声紧随在后方不远处,她心里凉极了,没想到跳进了赵晨晨挖的坑里,这世上果真无人可信:“……赵晨晨,亏我想尽办法照顾你,你就这么拿我性命做质。”
“小花姑娘,这只是一时权宜,我们不会动你的,”赵晨晨小声解释道,一边用手肘捅了捅傅令池,“令池,快说啊,给小花姑娘解释清楚。”
傅令池翻了个白眼:“赵晨晨,你总有一天要死在女人手上。”
后山一圈伏兵已尽然出列,各执火把在崖边排成两列,原本黑暗幽凉的后山悬崖此时火光映照,人影清晰可见。
江棠镜举着右手,两侧侍卫按兵不动,向后徐徐避开,前方叁人走向那悬崖之间的绳板悬桥,只要走到悬桥那头,即可借着天堑隐在那边石壁之后,将后方追兵远远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