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江棠镜紧跟在后,见傅令池很快转身将王小花横在前面,再抬手示意自己不会动手。
“小花不得跟你们过桥,”他说道,“我说话算话,把小花放下,你们即能安然过去。”
“恕我无法这般冒险,江都尉,”
傅令池此时只想赶快离开此地,任何言语交谈都像是在他头上压下的一块石头,当下只示意赵晨晨先上悬桥,他押着王小花阻挡可能的冷箭突袭,面向江棠镜倒退着上了悬桥,在晃动中保持着平衡,一点点退向悬崖的那一侧。
江棠镜背对火光,神情似在告诉她不用害怕,而王小花看着他,一点点被带着向后退,足下的晃动让人心惊胆战。
终于脚下踩到了实地。
王小花后背被冷汗浸湿,只觉自己命悬一线,直到傅令池收回了横在她颈前的剑刃,把她往悬桥上又推了一步,她才隐隐有了点底,知他们是打算让自己回去的。
“你做什么?”
傅令池出声,却是问着赵晨晨的。
“……小花姑娘,你为何不跟我们走呢?”
赵晨晨的声音传来,王小花不能相信这话,惊讶地回头看去。
这不过是一个偶尔看到有事不对而出来观望的倒霉夜晚罢了,要她忽然抛下这边,就这么跟赵晨晨走了,这怎么可能?
傅令池也吓到了:“你胡说什么?”
“我那日同你说那话,即是希望你能同我一块出去,”赵晨晨说道,对面的火光在他眼中灼灼闪动,让他看来无比真诚,“江棠镜不日就要成婚,徐白不会再回来,这里不需要你了,但你会喜欢天时的。”
傅令池摇摇头:“赵晨晨,不是时候。”
他一把把王小花往悬桥上推去,即挥剑劈向悬桥绳索,王小花始料未及,晃动中急忙抓住那粗大绳索保住平衡,同时一支箭矢从对面嗖的射来,钉在这边崖壁之上。
傅令池目光从那支箭矢移向对面,叫道:“江都尉放心,不过是为了保我们自个儿最后一程,若还有下一支,不待小花姑娘走到你手边,这绳索便要给全然砍断!”
崖上凉风凛寒,风吹衣袂猎猎响动,江棠镜手持弓箭立在对面,旁边是几个弟兄一起,王小花心知此时若快步奔去,即可再回归安宁。
她走了两步,赵晨晨的声音又叫起来:“小花姑娘,你就同我走吧!哪怕你再感激江棠镜,他却是怎么待你的,这山庄不是你的归宿呀!”
“……”
王小花停住,多日下来的深深焦虑汇成一个点,在心里却开始渐渐清明。百鹰山庄能给她一时的安宁,但她为山庄做了什么,总不能一直只会忧心忡忡却怯懦地不知如何是好,难道真要等到追兵杀到山庄里,指着她叫出华文仪的名字,或者等到孟媛带着孟府旧人嫁到山庄,她夹在中间苟且躲藏?
想来自己孑然一身,就算念头仓促乍起,又有什么是现在真抛不下的,不过一些无足轻重的身外之物。而又有什么机会能比现下更好,哪怕有朝一日被人发现,华文仪也已当众投奔了天时,与百鹰山庄再无瓜葛。
“赵晨晨!”江棠镜在对面一声暴喝:“你休要挑拨离间!”
赵晨晨置若罔闻,还是叫着:“小花姑娘,你快想想,你好好想想呀!”
傅令池举起剑狠狠再劈向悬桥绳索:“小花姑娘,时间不多了。我只管劈断这绳索,断了追兵,至于你是向那头去还是向这头来,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小花!快回来!”
原本只当赵晨晨这是徒劳的挑唆,小花怎么可能听了几句话就跟他走了。然而见她在摇晃的悬桥之上只走动了几步就停在那里,似乎真在为此犹豫权衡,江棠镜心脏遽沉,向悬桥那头大步走来,宋玄生急忙又拉住了他,也叫道:“小花你别闹了,快回来啊!”
王小花在悬桥上稳住了身形,听着身后绳索绷断了一根,一阵剧烈晃动,她忙抓住还未断开的绳索,竟是转身后退,踉跄奔至了赵晨晨和傅令池所在的这一侧。
“王小花!”
江棠镜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恨不得冲过来把她抓回去,几个弟兄急忙阻拦,眼看那头傅令池也吃了一惊,不知说了什么,便继续挥剑,急于把这仅余两根绳索支撑的悬桥尽数砍断。
“江都尉,是否要放箭?”
后方有个侍卫长上来问话,被江棠镜喝退下去。
“老大!宋哥!姚哥!陈宇哥!”
王小花在对面崖边,忽然就地跪了下来。
“小花不孝,往后……不得侍奉老大左右,相助几位弟兄。今日别过,小花只盼大家一切安好,一切保重。”
一支箭从对面射来,正钉在她身旁一尺之地,江棠镜将弓拉满,眼看就要射出下一支:“你现在回来,我还可饶你不致伤到。”
王小花吓得面色发白,但还是顶住了,肩颈挺直,双眼穿过中间深谷裂隙,直望向对面堪堪立住的江棠镜。
“老大,我需得走了,往后恐怕不会再见,”
老大很难过吗?以王小花的了解,恐怕是气恼更多一点。可是现在一时气恼,总比往后恨她来得强些,“老大,你看这清风明月,良辰美景,不过途中过客而已,小花亦是。你便当我……从没来过罢。”
她两手撑地,冲着对面,磕了叁个响头:“山庄多年养育之恩,我没齿难忘,铭记在心。”
傅令池举剑砍掉了最后一根绳索,悬桥嗤啦垂落,掉进下方光影边缘看不真切的悬崖之中。
泪眼模糊,耳中声音也听得不真切了,王小花在赵晨晨催促之下,木然起身同他俩一起奔向石壁那一侧,将那边愤怒的呼喝和箭矢迸射,隔绝在山崖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