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电绞的贺涵顶多算是三脚猫拄上了拐,和“如虎添翼”还差了十万八千里,真正配得上这词儿的是周凯,平均二十分钟得手一条,只是再没有过一百斤的,也有几次被扯断了线,不过已经算是全船成功率最高的了。贺涵本来觉得俩人在厨房里关于“家常饭”那几句讨论等于是互剖心迹,剩下最后那一步也该水到渠成,无非是……咳咳,姿势什么的,比较难拿,毕竟地方太小就容易施展不开。万没料到周凯一钓就是一宿,那意思是正经把钓鱼当个事儿,而且优先级还最高,贺涵只好在边上帮忙,不说越帮越忙吧,也是忙得够呛,一不留神袖口还让鱼血污了,又凉又腥贴在手腕上。
到下半夜两点,船员开始不住打呵欠,手里的活儿就慢了,跟着用手竿的几个人最先体力告罄,糙糙吃了点能量棒巧克力什么的便回舱休息;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剩下的人也坚持不住撤了,只剩周凯和贺涵两个留到最后。
周凯眼白熬得全是细血丝,还笔直钉在船头不肯走,贺涵硬从他手里把鱼竿扯出来:“天要亮了,你得歇会儿,”说着顺势握住他一双手,这会儿早让海风吹得冰凉,“还想把整个东海的鱼都钓了啊?给别人留点行不行?”
“贺先生的每句话听着都让人觉得特舒服,”周凯没挣开他,手指轻轻在他手心里蜷起来,略微扬起点脸来笑一笑,“而且还特别有道理,特别能说服人。”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当然是夸。听你的,收工,睡觉。”周凯收拾好鱼竿鱼饵,把还没放到冷库里的最后一个泡沫箱抱起来,脚下趔趄了半步,连鱼带冰也有一百多斤呢。
之后三天贺涵也完全没找到水到渠成的机会,虽然绝大多数时候两个人都是在一起的。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他现在有切身体会了,全神贯注钓鱼的周凯确实比平常更好看,那小身板儿往船头一站,该直的直该翘的翘,眉眼间偶尔透出藐视凡人的仙气儿,有点一竿在手我最牛逼的感觉。贺涵想着是不是该带周凯看看自己工作时是什么样子的,说不定也能起到类似的作用,太专业的策划案估计周凯看不懂,而且也不能给别人看,至于舌战群儒之类的场面嘛……他想起那句“特别能说服人”来了,——原来这不是夸我是损我呢啊?
共浴这种美事儿更是想都别想,客观原因是热水器没有足够的淡水了,至于主观原因……他妈的钓完一宿的鱼实在是累得恨不能立即躺倒睡觉啊!海钓上鱼的高峰期在晚上,尤其是大鱼,所以周凯的作息这几天是完全颠倒的,天亮回舱睡觉,傍晚起来吃点东西收拾收拾,等到钻井平台的灯亮起来了就开始下竿。贺涵和他作息一致,感觉生物钟已然被调到了美东,钓个鱼还得回去倒时差。好在他俩算是本来就比较爱干净的,再累也坚持洗脸刷牙刮胡子,拿热水泡过脚才睡,所以屋里除了不可避免的鱼腥之外倒没什么别的味儿,返程的时候隔壁门没关,贺涵差点让方便面加脚臭的复合型毒气熏出一跟头。
回程将近一天一夜,周凯累狠了,整个白天都在睡,姿势极其老实:贴墙笔直躺着,两手交叠放在胸口上,跟图坦卡蒙法老像差不多。贺涵醒得稍微早一点,出去放水的时候正赶上两对搭档分鱼,其中一对是“你一条来我一条赶上哪条拿哪条”的分法,可巧他俩一共也就21条,最后那条挑剩下的海鲤干脆谁也没拿,说是大家有聚在一条船上的缘分也不容易,晚饭加菜。船老大打了个哈哈,自己根本没沾手,只扬声招呼儿子:“来来,拿去炖了!多放姜啊!”
拿刚出水的金枪分给大伙儿吃刺身,和冷藏了好几天分完赃剩下不值钱的海鲤做个顺水人情,对比之下就看出周凯会做人来了。船老大也觉得还是贺涵周凯更值得交,塞给贺涵一张磨得没了棱角的名片,咧嘴一笑:“下回还想出来玩直接找我,给你俩个实在价。你兄弟运气好,带的一船都旺,光你俩的——”他伸出粗糙黑短的右手翻了个来回,“这个数估计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