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我明明不再反抗,那些黑衣人反而停下动作一齐别开了眼。难道我的表情果真这么难看?
几声惨叫划破夜空,想要靠近我的人都被利箭刺穿了咽喉,连珠箭发,逼得其余人连连后退。
蓦然间,手臂被人拉住,一个低沉清朗的声音道:“跟我走!”
我猛然抬头,一个白衣蒙面的修长身影竟不知何时抢到了我身前,我呆了一呆,下意识道:“宋……”
那人不等我说完,轻轻一提,我竟然不由自主随他走。又有许多黑衣禁卫上前,那人全然不顾,只管拉住我冲出重围。
我被他拖着走,意识模糊,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似乎也从体内慢慢抽离。那人一把托住我,将我横抱上马背,策马便走。我吃力地揪住他:“等等!你……要带我……”
颠簸中,我竭力睁开双眼,想要翻下马来,却被紧紧揽住。我心中一急,呕出一口血喷在那人身上。那人的手微微一抖,幽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担忧。
我皱眉看着他,突然觉得一阵厌恶,伸手便拿发簪向他胸口戳去。那人拉着马缰又搂住我,一时缓不出手来,眼看发簪闪亮的针尖刺到,不由变了颜色,总算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我身子向下一扯。我其实早就没了力气,抗不住他猛然用力拉扯,立刻晕了过去。
我是期望有人来救我,却宁愿死也不期望救我的人是他。
所以当我在江风吹拂下清醒过来,拼命忍住全身撕裂般的疼痛,既没有呻吟,也没有睁眼。只是在剧烈的颠簸下,我忍不住一阵阵作呕,吐得江原全身上下湿漉漉。每吐一下,我都能感觉江原的身子随之一颤。
我闭着眼睛想,别说他大晚上的穿一身白衣装潇洒,就凭江原平日穿着一丝不苟自命清高的模样,我这般糟蹋他衣服,他一定十分后悔救了我。
果然他催着坐骑一个劲跑,跟抢命似的,抽鞭子的声音一声紧过一声。
总算江原没等马累死就停了下来,他抱着我跳下马,一头冲进一扇门里,口里喊:“凭潮呢?凭潮!”
凭潮没接话,传来程雍略带惊讶的浓重鼻音:“凭潮还没回来。殿下这是怎么了?”
江原带着怒气道:“还不快将他找回来!”
话音刚落,凭潮跑进来:“殿下我在这里!”接着倒吸一口气,“殿下你受伤了!”
江原似乎忘了生气,急促道:“不是我,是他!”
边说边将我放在床上,我微微张开眼,一歪头,又吐了他一手。江原张着五指,声音居然有些不稳:“他……就这么吐了一路的血,我身上都是,你快看看……”又对程雍道:“到外面守着,发现南越官兵的踪迹立刻报我。”
凭潮扒开我眼皮看了一看,又搭上我手腕,摇头道:“五内受创,脉息微弱,怎么伤成这样?”说着又解开我衣衫看。
江原低声问道:“可治么?”
凭潮摸出一粒药丸硬给我服下,叹道:“他这满身的外伤虽然可怖,却不难治,内里的伤要重得多!”
江原又低声道:“他一路上都皱着眉头,想是疼得厉害,就没有止痛的办法么?”
凭潮道:“我刚才给他服的丸药是止他吐血的,他伤得这样,不疼反而要糟糕了。”他脱下我的外衣,接着又脱中衣,脱到内衣时,血肉已和布料黏在一起,我忍不住哼了一声。
江原冷冷道:“我来。”身体被轻轻托起,感觉一只手在一点点褪去我已经破碎的衣服,动作果然轻柔了许多。
我瞧见他雪白的缎子衣服上大片大片的殷红,怎一个“艳”字了得,不由轻轻一笑,小声道:“江原,你这下可好看的紧了。”
江原愣了一下,怒冲冲道:“还说什么话?闭嘴!”
这个人,不就取笑一下,用得着生气么?我正好也没力气再开口,老老实实闭了嘴。
只听江原低声向凭潮道:“打一盆水来给他擦擦身子,找最好的药给他上。”
不一会,我被赤条条放在床上任他们摆布,想起江原那日在秦淮河画舫上的调戏之言,心里苦恼已极,不知道他会不会又想那龌龊之事?想我一世清白,非但没来得及报仇,今日更加给他看光了,这还了得!正想开口骂两句,转念一想,将死之人又在乎些什么?还能干干净净的死,也该知足了。
哪知江原仿佛能看到我思想,一脸冷冰冰道:“你以为我想看?想报复的话等你好了再说。”手却在我身上动摸西摸,有几次竟然碰到我的……
我拼着命撑起半个头,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豆腐!”说完立刻跌回枕上,再也动不得半分。奶奶的,我想说的是你敢吃我豆腐!
江原鼻子里嘲弄地哼了一声,又阴损地加上一句:“别自作多情了,你现在除了这脸,全身都被砍得跟松花鱼一样,看了也没感觉!”我不断告诫自己都快死了,犯不着跟小人计较,还是忍不住翻了几个白眼。
凭潮无力道:“好殿下,别说了,再惹他生气就救不活了。”江原立刻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