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悚然,以为大事不妙,却见一道黑影斜穿而过,再看时,本来拿着兵符的右手空空如也。
“江原!”我怒吼一声,挺剑夹马向他追去,“你还我兵符!”
不知我二人并马狂奔了多久,等到收住马蹄时,前面居然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江原回头看着我,黑色的衣衫被海风鼓起,好像一只即将展翅的鹏鸟。他表情很严肃,那一串兵符在他手里叮叮当当地响:“凌悦,这都是你算好的,趁着梁王派人来袭,你好摆脱我,独自离开。又或者,这根本是你与江容的又一次交易?”
我扬眉:“看来我做得不够周全,忘记为你换匹劣马。”
江原抚着乌弦的鬃毛,哼一声:“裴潜呢?难道去东海帮你搬救兵了?假若在这里摆脱不了我,你还打算拿兵力压我罢!”
“他应该快到了,我叮嘱他将船停在海曲附近的码头。”
一声马的嘶鸣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只见赵敦诚牵着一匹马气喘吁吁地走来。我倒有些惊讶,赵敦诚身后的武士全被甩得看不见了,难以想象他一个人居然有毅力追到现在。江原似乎也被触动,同样面目惊讶地看着他走近。
突然,赵敦诚的坐骑前蹄跪地,再次嘶鸣一声,倒在地上。我急忙跑过去,按了按那马的脉搏,对赵敦诚摇摇头:“你身为武将,居然不知道爱惜马匹,让它为你劳累致死。”
赵敦诚一跤坐在泥沙中,神情漠然:“殿下走罢。我既有负殿下赏识,又报答不了王爷深恩,只有回去请罪了。”
我一把拉起他,厉声道:“何为将领?保家卫国,以战止战而已!不尽本职,只想到私情私义,连你的坐骑都不如!”
江原走过来,冷淡道:“跟他费什么口舌,还是先找到裴潜,离开这里为上。”
我一呆,脱口道:“你……”
江原不耐烦道:“我怎样?已经被逼到了这种地步,我只能跟你去南越!”
我见他表情坚定,似乎早有这样的打算,不由一阵焦躁。断然道:“你不能去!”
江原反问:“为什么?”
“你身为——”我只说了三个字便顿住,没法再说下去。江原正用他深沉的眸子盯住我,他明明在问,却显然不需要我的回答。
果然他很快开口,语调淡然得像已经把我看穿:“凌悦,你开口前先问问自己,你的回答是否能天衣无fèng,让我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我极其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愣住。
江原脸上的表情微微松动,看上去像是突然想笑,却拼命忍住了。转眼又变得面无表情:“若说我身为皇子不该涉险,那你自己又如何?若要拿该如何顾全大局来说话,你此时做的又算什么?即便你又来说我对魏国来说远比别人重要,那我也可以说,在我眼里你同样比别人重要!既然我怎样都拦不住你,你又凭什么说服我?”
我无语良久,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我们先去东海罢。”说着唿哨一声,叫过燕骝。我拉住缰绳,看看旁边满脸迷茫的赵敦诚,冷声道:“赵将军,你行刺太子已犯重罪,兵符没抢到又得罪梁王,我看你不但两面不讨好,而且是非不分!”
赵敦诚面色颓然:“末将已知罪。”
我哼一声:“幸亏你行刺不成!救了自己,也救了梁王。如今你眼前唯有一条路可走,就是随我去东海治军,将功赎罪!只要为国立下功劳,太子殿下也会饶恕你。”
赵敦诚闻言全身一颤,单膝跪地:“末将……末将……”
“怎么,你不愿意?”
“不!”赵敦诚急忙抬头,“末将犯下大错,殿下却如此宽宏,末将再是愚鲁,也不会不知感激。”
我目光微闪:“那么你是有难言之隐?说出来,我会尽全力为你解决。”
赵敦诚一惊,脸上流露出敬佩神色,和盘托出道:“不瞒殿下,末将的家眷都在临淄城中。这次山东各地主将领之所以全部回临淄复命,也是担心王爷一时怒火殃及家人。”
江原和我对望一眼,也问赵敦诚道:“主要将领中,可有谁是单身一人?”
赵敦诚想了想:“没有,大家的父母妻子都在临淄,平日锦衣玉食,深受王府惠顾。其中有几个主将无父无母,还是王爷亲自做媒,为他们娶了府中文官的女儿。”
江原低哼:“叔父果然留了后手,我还要写信及时奏告父皇,请他再想对策。”他冷冷对赵敦诚道,“赵将军,你无论回与不回,都已于事无补,还是死心塌地归顺朝廷为好。你的家眷朝廷自然会尽力解救,但我事先跟你讲明,万一梁王执迷不悟、自取灭亡,还请你心中有所准备。”
赵敦诚听罢,心中似在交战。许久,终于再拜道:“末将愿全心归顺朝廷,将功折罪。”
我道:“好,这才是武将本色。赵将军,你那些属下可听你指派?东海郡方向果然还有伏兵?”
赵敦诚照实道:“除几个亲将外,余人均是梁王府亲卫。据末将所知,伏兵只有这一路,至于王爷是否另有安排,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