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听见响动,迅速抬头扫了一眼,见俆妙君面色苍白,身子羸弱,风chuī就要倒下似的,心中一痛,复又低下头。
张秀才见女儿为聂偿恩求qíng,心道彤儿必是知道他喜欢这小子,故意体贴地给他找了个台阶下,于是放缓了口气:此事既已过去,无需再提,日后你我jiāo往与聂家无关。他见聂偿恩应了,心中满意,便问道:你此去府城半月有余,功课可曾落下?
他知道聂偿恩一心向学,也曾与聂老汉提及一二,但不知为何,聂老汉似乎并不愿让他的长子进学,言语中多有敷衍,张秀才无奈,那毕竟是聂家家事,他没权利多说什么。
杨昭一愣,随即想到尽管聂家发迹后两家来往渐少,但原身不忘张秀才指点之恩,时不时便会避着张元彤前来拜访,张秀才也从不吝啬指点,原身资质不错,这些年已学了《三字经》与《百家姓》,这次去府城之前,张秀才誊写了几页《千字文》,叮嘱他好好背诵。
杨昭附身而来后就焦急地往东山村赶,府城距此足有六、七日路程,马氏刻薄,只给了原身很少的银钱,让他想租辆马车都没办法,好在他从一位富商处赚来了笔银子,紧赶慢赶才能这么快回来。
可是《千字文》?
他能说不会吗?不管张秀才考校他诗词歌赋还是锦绣文章,他俱都不在话下,但这个世界的蒙学书籍他真的没听过啊!
杨昭一直垂头不语,看在张秀才眼中只当他偷懒懈怠,心下一叹:偿恩,我虽不是你先生,但也算教过你,今日我便赠你四个字,愿你铭记在心,你记住,天道酬勤。
是小子错了。杨昭脸上更烧,仿佛回到了幼年时和皇姐逃学偷玩,被太傅当众赏戒尺那一刻,心中羞耻不已,他横下心道:偿恩心中早视您为先生,还请先生教我。说罢跪地三叩。
张秀才怔了怔,他不是不愿教这个学生,甚至不在意一份束脩,只是想到与聂家的关系,他颇感为难,正yù拒绝,忽然袖摆被拉了下,回头一看,女儿正着急地看着他,双眼写满祈求。
他心中奇怪,彤儿今日为何对聂偿恩多次相帮?但他不舍女儿失望,于是改口道:你既已跪我,我便认你这个学生,但你家人的意思你可知道?
杨昭大喜,朗声道:先生大可放心,我自会说服家人,不会令先生为难。
好。张秀才见他应得果断,十分高兴:学海无涯,非一日之功,只要勤学好问,必有乘风破làng之时。说罢,他让聂偿恩站起来,开始教他《千字文》:你跟我念诵,天地玄huáng,宇宙洪荒
杨昭嘴角抽了抽,很快收敛了难为qíng,大方念道:天地玄huáng,宇宙洪荒
不意间瞄见站在张秀才身侧的俆妙君,她正背对着自己,肩膀微微抖动。
杨昭:
刚才那份坦然瞬间消失无踪,他感觉被bào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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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念完最后一个字,张秀才满意地看着聂偿恩:今日已通读一遍,暂且到这里吧,彤儿,去书房将为父那册《千字文》找来。
此话一出,刚进来的老仆急道:老爷,那上面可都是您的注释啊。
古代书籍贵重,更何况一本由秀才批注过的《千字文》,足可传家,因此老仆的言行并不突兀。
张秀才慡朗地笑了笑:书便是拿来的读的。
等张元彤取来书籍,张秀才将他送给了聂偿恩:你如今已十六,我的学生在这个年纪多半在学四书,有的已经开始学经了,你看似比他们晚了许多,但切莫心急,先将这本《千字文》吃透,其中典故不少,对日后学习经史有很大用处,昔年有宰相半部《论语》可治天下,可见jīng通jīng通,jīng胜于通。
杨昭赶紧施礼谢过。
他在张家足足耽搁了两个时辰,临走时留念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见到俆妙君驻足在门口,见他望过来,微微一笑,嘴唇微动。
杨昭在心里琢磨了一番她的唇语,应该只有两个字等你。
他握紧了手中书卷,心道一定要尽快解决聂家的事,再迎娶妙君,于是心中飞快地算计着,眼底搅动着风雨。
一路上有不少村民见他从张家院子里出来都傻在原地,但也没人跟他打招呼,一来原身是个沉默寡言的xing子,二来村民们最近都躲着聂家走。
你说聂大郎去张家gān嘛了?
肯定去找麻烦了呗,你看他脸色沉的。
我看未必,聂大郎跟聂家其他人可不一样,小伙子踏实。
那倒也是。
村民的议论自然传不进杨昭耳中,他一回到家,就学原身冲进了聂向文的房间,将装得不能动弹的好弟弟拎出来一顿胖揍,拳拳到ròu,一招一式都暗含内劲,就算聂向文事后可以靠灵泉医治,可现在受到的痛苦却是实实在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