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表情是很温柔的,甚至可以说是充满理解,而温柔通常会令情绪失控的一方率先投降。
“不好意思啊,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吓到你们了吧。老裴一会儿就到家,我让他好好裹严实了绕小路回来的。”
女人把自己脸上乱七八糟的泪痕迅速擦干,倘若不是眼圈都是红的,根本看不出哭过,在宣泄之后又重新恢复了冷静。
她把话题重新引回到正事上,絮絮叨叨说了些老裴的合伙人是如何卷款逃跑,现在又是面临的境况又是如何窘迫。
“其实也不应该这么相信我,裴先生不就是被合伙人给骗了么?”
李隅笑了一下,抿了一口茶。
“事到如今我们还有什么值得骗的呢?”女人自嘲地摇了摇头,事业和家庭都成了一滩烂泥。她又把目光怔怔地转向阮衿,那目光既柔和坚定,“况且既然是小阮说的,我就信。”
“是么……”李隅也随着她的目光轻飘飘地转向阮衿的脸,一片茶叶正含在阮衿舌尖上,他吐不出来,只能迎着那目光万分艰难地嚼烂,然后咽下去了。
那目光又是明晃晃的,像是在说,“是么,原来撒谎精的话也能被人这么信任的吗?”
阮衿又开始觉得自己如坐针毡。
忽然,防盗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所有人又都把注意力投射到那道门上,是老裴回来了吗?
不过进来的却是小裴,他应该是刚从外出拍照回来,脖子上还挂着单反。
鸭舌帽被摘下来,搁到了旁边的鞋柜上。但是当他忽然注意到家里多了好几个人的时候,就立刻抓起来戴在头上。
面前这个患自闭症的少年就是小裴,他个子生得比同龄人要高很多,但是很瘦,像一阵寒风吹过就会顷刻间倒地的枯树。
因为脖子上挂着沉重的东西,略弯着的脊背也显得有些佝偻。从帽檐压得很低的鸭舌帽下射出来的目光是阴沉又惶恐的。他见了生人就像受惊的猫咪一样,放在防盗门的把手上开始不正常地抓紧,然后痉挛,呈现出一副随时可以全身而退的模样。
“小裴,是我。”阮衿站了起来,冲他很自然招了招手。
李隅注意到小裴看到阮衿之后那防备的眼神缓和了一些,没有那么紧张,甚至把身体朝阮衿的方向偏转了一些角度,显然是很信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