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不看着你,你就给我整出来点事。”此时雨停了,无需再撑伞,余夏生掀起伞面,像是掀起了龟壳,露出里面软绵绵的弱小的于秋凉。于秋凉被淋了一脖子水,愤怒地伸手去抓伞柄,哪想一个没留神,失去重心,险些坐在地上。余夏生唯恐他弄脏衣服,又要自己来洗,连忙伸出脚给他垫了一下,像耍杂技似的拿脚尖把他顶起来,围观的那群人望见此情此景,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发出了笑声。
于秋凉觉得丢人,但他总不能因为感到丢人就一直在那蹲着。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还好裤子上没沾到泥。他甩了甩手上的水,装作漫不经心地问着:“这么多人,又出什么事啦?”
“死了个孩子。”余夏生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纸巾,于秋凉和只猫似的,扑过去抓住纸巾,两手夹着揉了揉,把湿透了的纸团子扔进垃圾箱。他见过的死人不少,因此余夏生说有个孩子去世的时候,他并未感到有多稀奇,但他仍然好奇为什么总有那么多孩子死去。
这回去世的小女孩也是坠楼身亡,据目击者证明,她并非一时想不开要跳楼自杀,而是在打扫卫生的时候突然失足坠落。意外发生时,她似乎正在擦玻璃,这是老师分配给她的任务,她要把走廊上的玻璃窗擦干净。本来,这只是普通的一天,她所接到的任务也很普通,但谁也不知道,这普普通通的任务竟然会要了她的命。
于秋凉遥遥看着地上那“一滩人”,不是很想过去。雨水冲刷掉了血迹和白花花的脑浆,但是无论如何也祛除不了空气中残留的异味。这女孩摔得太狠了,整颗脑袋都被摔碎,任谁来到此处,也无法辨认出她生前的模样。
和这个姑娘比起来,之前那名被失去理智的红皮鞋害死的女孩还不算太惨,至少她的脑袋没有像只西瓜一样在地上爆裂开。于秋凉被自己生动形象的比喻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感觉今年夏天,自己可能不再会吃西瓜了。
余夏生和同事们谈了很久很久,又找来校方问话。地上那女孩的班主任也是个年轻姑娘,早就被吓得站也站不稳,于秋凉蹲在石凳上,看着余夏生和她交谈。小花园里的风也很凉,吹得地上的枯草纷纷摇动。这些草,在春夏两季会变得很茂密,很柔软,如果女孩是在春天或者夏天从楼上坠落,说不定温柔的花花草草会接住她,给她一个缓冲的余地,让她不要摔得那么惨;可现在是冬天,冷酷无情的冬天,滴水成冰的冬天,花草树木自身难保,哪来的机会去救她?
针扎似的感觉从右脚爬上来,于秋凉腿麻了,便从石凳上跳下去,想跑到余夏生旁边坐着。他无意干扰余夏生办事,他想余夏生既然在忙于公务的时候很认真,那应该不知道他跑到这边来了才对。但是,事实与他的预测截然相反,他刚跳下石凳,还没来得及抬脚,余夏生就猛地扭头,喝令他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