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秋凉讪笑起来,试图补救:“要不要我拿点儿东西给你,你自己烧?想要马还是想要牛,想要别墅还是想要豪车?”
“哈。”路怀明把黑伞举得高一点儿,冲着于秋凉抬了抬下巴,“闭嘴。”
“哦。”于秋凉乖乖地闭了嘴,陪路怀明一起蹲在火盆前头。他注意到路怀明戴了一双黑色的手套,好像和那把巨大的黑伞是同样材质,这双手套似乎不怕火烧,路怀明竟戴着它去摸盆中的火苗。鬼是害怕火焰的,于秋凉曾经用火烧掉了三只鬼,这一点他还是知道,如果他没有注意到路怀明手上戴着手套,现在的他可能就要大呼小叫,认为路怀明是耗子抓猫找刺激。
路怀明拨弄着盆中火舌,时不时扭头看于秋凉一眼。他每次看于秋凉,于秋凉都恰好没在看他,双方视线未曾交汇,竟意外地避免了尴尬。于秋凉紧盯着火盆,双眼被火焰晃得发晕,他在想,这火光太明亮了,一看就很危险,为什么会有飞虫心甘情愿地往火里扑呢?
没过多久,于秋凉又想通了。他知道火很危险,是因为他从前被火苗烫过,知道火烧到身上时会产生怎样的结果,可飞虫们不知道,它们一生只一次接触火焰的机会,而一旦接触,就是灰飞烟灭、粉身碎骨。上天不给飞虫们重来一次的机会,它们是不幸的。
同样,很多情况下,人类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在这一点上,自然界极其公平。它公平过了头,让有感情的生灵和无感情的生灵承担相同的命运,却从来不去想前者是否会因此而感伤。于秋凉眨了眨眼,突然扭头看向路怀明,问出了那个积压在他心底多年的问题:“现在这样,你后悔吗?”
“后悔有用吗?”路怀明低着头,拿了根小树枝拨弄盆底的灰烬。他神色专注,倒不像在拨弄灰烬,倒像是在寻找金沙。于秋凉的腿蹲得发麻,他动了动,换了一个姿势,等着路怀明继续往下讲,他知道路怀明的话没有说完。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成年人?”灰烬中残余的火星逐渐熄灭,路怀明随手丢掉小树枝,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撑着伞,慢慢地站起身。于秋凉连忙跟着他一块儿站起来,同时诚实地回答:“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成年人和未成年人的分别,好像就仅限于那几年的年龄差而已。于秋凉仅仅知道人与人之间是有差别的,并且人和人的区别可能会很大,但他完全找不出成年人与未成年人的差异,因为他始终认为,一个人的品格与其年龄无关。
可是,路怀明今天要同他谈论的,不是人的品格,也不是人的年龄。路怀明仅仅是在问他:知不知道什么叫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