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连云抱李蒙进了自己所在的房间。
半夜里,李蒙觉得口渴,醒来找水喝,迷糊之间,踩到一团东西。
“要什么?师叔给你拿。”温润的嗓音,是霍连云。
李蒙耳根子一烫,这才发觉身上湿冷的外袍已褪,他睡在霍连云的床上。
“是不是喝了酒口渴?”
李蒙尚未回神,听见霍连云问话,只讷讷点头。
喝水时李蒙腿仍搭在霍连云腿上,他夜里睡觉总是不老实的,把杯子还给霍连云。霍连云手搭住他的肩头,令他躺下。
李蒙忍不住问:“师叔,怎么我在你这里就睡了……我是不是喝醉了?”
“没想到你一碗就倒,白买了四坛,我也喝不了,带也不好带走,明日问过你师父再说。”霍连云闭着眼,耳力愈发敏锐,听李蒙吐息便知他没有睡着。
屋脊上一排黑影有序踏过,为首一人,手中执九蛇头金杖。
一名手下小心翼翼单膝跪在瓦片上,将一小片瓦挪开些。
李蒙翻了个身,半夜醒来,总是不大困,眼睛适应黑暗之后,看见霍连云挺拔的鼻梁,修长的睫羽,眉棱有力,额头丰满形状完美。
霍连云真是好看。李蒙忍不住耳朵仍发烫,复掉转头,一块光斑漏在帐顶。
李蒙疑惑地看了半天那方形光斑,感觉甚怪异,没来得及做反应,光斑晃动两下,消失不见。同时,李蒙听见瓦片移动的声音。
“师叔、师叔……”李蒙小声叫道。
霍连云没有出声,一手于被中蓄力,打算若李蒙有所察觉,就拂他睡穴,令他暂时睡去。
李蒙却没再出声,霍连云睁眼,看李蒙已经又睡下了,放下心睡了。
片刻后,李蒙下床,弯腰穿鞋,肩头忽被一只手搭住,料是霍连云,便道:“师父喝醉了,做徒儿的理当去看看,要是他夜半醒来也要吃杯水,无人服侍,不大妥当。师叔自己睡吧。”
霍连云出指如电,李蒙却像只兔子似的,先于他动手已窜了出去。
“……”
经过桌边,李蒙看见桌子上躺着一小面圆圆的镜子,微微发亮。
看来他这个师叔,也深知自己容貌俊朗,还爱照镜子。李蒙嘴角弯翘,走到门口,跟霍连云行了个礼,便退出屋。
霍连云眉毛紧紧蹙起,手指屈起,捏住被角,心念电转:要是他去施以援手,南湄人无法得手,赵洛懿还要随他回瑞州,以后可以想办法再弄走他,这都是其次,但南湄人会不会露出马脚,让赵洛懿察觉,自己是通风报信之人,就不好说了。一旦身份暴露,那恐怕真的只能让这对师徒彻底闭嘴。霍连云自知杀不了赵洛懿,复又躺下,以被子蒙头,朝床里睡下。
李蒙外袍拿在手上,打算在他师父那里睡。隔壁他自己屋子房门大开,李蒙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放轻手脚,靠近赵洛懿那屋。
屋门虚掩,只有一指宽的门fèng。
李蒙本有些不确定,离开赵洛懿房间时有没有关好门,但一想为了挡住往内窥看的霍连云,他确实关好了门,也许有人潜入屋内,他得小心行事。
一股凉意抹过李蒙的后脖子。
李蒙:“……”
刀刃围绕李蒙颈子,转到前面颈侧。
出现在李蒙面前的是白天带人四处打听赵洛懿下落的外族,舌吻贴着外族人的耳朵。
“你的刺青不错,晚上看来很美。”李蒙诚恳地说。
“多谢。”外族以夹生的大秦官话回。
“其实我不大会功夫。”
外族没理会,李蒙伸手摸了摸他的九蛇杖,上面铜质金属环发出叮当之声。
“不要乱碰。”
李蒙举起手,示意自己不再碰了。他的鼻子轻轻抽了抽,偷偷瞥一眼外族,外族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
“嘘——”李蒙抑扬顿挫吹起了口哨。
外族站了会,对身边手下叽里咕噜几句,那手下过来握住挟制李蒙的刀,外族首领掉头就走,李蒙在后面小声喊:“顺着走廊走到中间那扇门,右拐,直走,再顺着走廊拐,走到底,最末那间房间可以出恭!”
外族首领嘴角勉强抽了抽,闷头前行。
空气中血腥味越来越浓,外族的手下却无动于衷,李蒙简直怀疑他闻不到。
“……”李蒙使劲吞咽了一下,脑中闪现出好几个片段,在瑞州时,不止一次他闻见的气味,旁人却一无所查,昨日霍连云在屋里耽了那么些片刻,才放他进去,所有东西都收拾齐整并无异常,霍连云也神色如常与他说话,让他去买酒。难道霍连云自己不觉得屋里有浓重的血腥味?
“喂,小哥,你闻见什么奇怪的味道了吗?”李蒙扯嘴角似讨好地笑了笑。
“……?”手下怪异看李蒙一眼,把刀架得更稳。
“……”李蒙不再说话。
去解手的领头人还没回来,一看那人便是个高手,要是赵洛懿放倒了屋内人,应该这时候就通知他赶紧跑。
李蒙又想吹口哨,但皮肤黢黑的外族眼白冷冽对着他,一副“别动哦,动就宰了你”的模样。
又站了会,领头人回来,不大舒服地整了下裤腰带,手下忙帮他将九蛇杖拿着。
领头人整理好裤子,叽里咕噜对手下下令。
李蒙就见那手下去开门,心内狂嚎:射死他!砍死他!杀死他!师父天下第一!
手下身形隐入黑暗之中,领头人解决了某些人本能的问题,得以心绪平和得仔细端详李蒙,见他面无表情,神情淡漠。
“我们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