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〇
破空而来的短箭准确无误地钉穿了堪云兴的小腿,十方楼众人顿时乱了阵脚,发觉房顶上有人,立刻指挥人上去拿下。
“师父。”刻意压抑过的喊声引起了赵洛懿的注意,他顾不上刚才还振振有词的堪云兴,朝猫在拐角阴暗中的李蒙快步走去。
“谁让你来的!”赵洛懿脸色很不好看。
李蒙小狗似的眼睛忽闪忽闪,低头咕哝,“我担心你……”
赵洛懿顺势将李蒙往最近一间屋内一推,外面已乱了起来,陌生的咆哮声在叫:“不要乱!快找穷奇!抓住他!”
赵洛懿嘴角一抹冷笑,“你在这里等,我去去就来。”
李蒙一把抓住赵洛懿的袍袖,他见过赵洛懿温和的、促狭的、轻蔑的神情,但此刻赵洛懿眼里就像藏着一头叫嚣着要冲出来的野兽。
李蒙不得不松开了手,“师父多加小心!”
“嗯。”赵洛懿漫不经心地将李蒙轻轻推开,让他躲在桌子下面,嘱咐道,“找机会回十方楼,我也会过去,他们奈何不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完成,你乖一点。”
那语气虽然生硬,却已经是李蒙听过最温柔的话了。
赵洛懿离开后,屋子里一片寂静,李蒙似乎完全听不见外面打起来的兵戈相交之声,他神情茫然,感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赵洛懿是有计划来这里的,而他的出现打破了这种计划。
可他也没有告诉过自己呀,赵洛懿独来独往惯了,对他人的体贴太有限。
李蒙自以为有点小聪明,却也没有看透他的行动,更没有帮到忙,一时有点沮丧。
还来不及惋惜更多,伴随一声“吱呀”,门被什么人轻轻打开了,李蒙在桌下看见一手按在膝下的一个人,拖着他的右腿,缓慢地挪进来,而且那人关上了门。
李蒙意识到,对方只是想要躲起来。
怎么这么像被唐湑射中的那个人。
李蒙从靴里拔出匕首,迅速钻出桌子。
来人吓了一跳,忍不住叫起来:“你别动!知道我是谁吗?再动我就杀了你!”
“……”李蒙随意将手里匕首掉了个头,倒提起来,蹲在那人眼前。
那人不自觉向后缩了缩,薄薄一层灯光投射在这屋里显得那般微不足道,不过不用看,李蒙直觉,这一定是刚才唐湑射中的那个倒霉蛋,也不知道是不是唐湑说的猎物。
“唐湑在找你。”李蒙想了想,试探地出声。
那人明显很害怕,声音克制不住颤抖,“他不会找到我。”他似乎顾不上李蒙了,抓住身边的木柜站起身,一步一步拖着他的伤腿,朝窗边一点点缓慢挪移。
“你该不是以为拖着这条伤腿,能从这儿逃出去吧?”李蒙觉得不可思议,那个人听见唐湑的名字就急着跑,更让他确信,唐湑找的就是他。
虽然对两人的关系不感兴趣,但看着拖着一道血痕吃力往窗户上爬的男人,李蒙忽然生出了,他也不容易的念头。
李蒙走近过去,一手扶住他的腰,一手托住他的屁股,将人往窗台上送。
“滚开!”
猝不及防一条腿横扫过来,最脆弱的腹部被踹个正着,李蒙五脏六腑都纠结了起来,一口气喘不上来,扶着床不住大喘气。
那男人自己也失去重心从窗台上摔下,痛得发出闷哼。
“你疯了吗!我在帮你!”李蒙怒道。
“唐湑、唐湑他妈的让你做什么?他是不是、是不是在外面等着抓我?”男人语气不确定起来,刚才还着急要翻窗出去,现在反而不敢出去了,掉头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是啊,就在窗户外面守株待兔。”李蒙笑了笑。
“你敢骗我!”没有稳固的支撑物,伤腿不得已分担男子身体的重量,疼得他苍白脸上满脑门的汗珠。
李蒙摊手,走近窗边,与男子擦身而过时,男子发出一声痛叫,他退得急,反而把伤腿撞到了墙上。
“你就在这儿慢慢等死吧,我可要走了。”李蒙轻松道,单手拍上窗台,提气轻身一跃。
脚踝被男子一个大力扑住,李蒙猝不及防差点脸撞在窗框上,两手抓住窗框,李蒙无语地看那男子,“你到底想干嘛!要死自己死!我还有重要的事,没功夫陪你墨迹。”
“我给你钱!我有很多钱!”男子咬牙低喊,手始终不敢松开,怕一个闪神就放跑了李蒙。
“有钱怎么样,我又不缺钱。”李蒙丢开男子的手,好整以暇蹲在窗台上,眼中带笑,说了最后一句话,“兄弟,唐湑对你很执着,还是别跑了,你跑不掉的,我很忙,先走了。”
李蒙跳下窗户的一刻,听见身后男人踹翻桌椅发出的声响,不过他来不及细想,熟门熟路飞掠至马厩。后院发生激战,偏僻角落里的马厩却很安静,其中一匹大马看见李蒙,仰头打了个雷鸣般的响鼻。
匕首撬开门上木栓,李蒙翻身上马,兴致勃勃挽紧缰绳,重重一鞭甩在马臀上。那大马温顺的黑眼睛垂下,口中发出一声马嘶,以极快的速度跑出桎梏它的马厩。
夜色裹挟着干燥的风割得李蒙脸皮子发痛,马缰一圈一圈勒紧他的四指。
三个师叔千万别听曲临寒的去营救,应该不会去,他们连地点都不知道。李蒙对于自己竟然能信誓旦旦给曲临寒出馊主意这事儿充满懊悔,快马加鞭,全速赶回十方楼,上了主街才发觉其实这地方离十方楼并不远,过三条长街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