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也不休息,各自盘腿入定,按照心法调息数个时辰,才起来练兵器。曲临寒说要给李蒙打一把趁手兵器,真就在院子里捣鼓起来了,就是不让李蒙看。
晚饭后有下人来报,说今日长老殿有事,馨娘不回来,晚上就免了问话。
李蒙坐在廊子底下借光看书,孙天阴那里借的风物志快翻到底了。有时候李蒙会想,要是还在家中,这年纪上,当已娶了媳妇,指不定他连儿子都有了,成家之后,该当立业,有他爹在,上头两个哥哥的先例摆着,李家人是会读书的,想必他也不差,只要中了举,后面的事,自有他爹铺路,常言道,朝中有人好做官。大概,一辈子混下来,也就像他爹似的,置百顷良田,娶个如花似玉的大家闺秀,子又生孙,到老来辞官归田,钓钓鱼什么的。
李蒙混沌的眼神骤然一清,嘴角挂起一丝自嘲的冷笑。
怕是没有这么顺遂,当今皇帝多疑,又是个喜怒不定的主,暗地里还有个肃临阁,没准和二三老友随便写两首诗,乌纱帽就整掉了。忽觉没意思,李蒙起身就去睡,次日依然天不亮就起,不到亥时就睡。
伤筋动骨一百天,大半个月过去,青奴能起身了。
一日傍晚,吃过了饭,李蒙在自己屋门前看见青奴,他披着一身暗绣流云纹素锦的长袍子,红云照得他整个脸带脖子都泛着红晕,人显得单薄病弱,领系得低,露出一大片瘦骨嶙峋的胸膛。
李蒙以询问的目光看青奴。
二人进了屋,青奴点上灯,自袖中摸出一张纸。
“给你画了一张,兴许用得着。”
李蒙就灯一看,眉头微微一蹙,“地图?”
“嗯,我去过几次。”
“皇宫你都去过……”李蒙诧道。
“这不是,有不少老主顾嘛。”青奴挤弄眉眼。
李蒙不理会他说笑,就去看图,绘制得很是精细,方向也标明了,李蒙看了半天,忽叹了一声,“给我这,也没什么用……”
“你要找的人,在皇宫里吧。”青奴道。
李蒙嘴唇动了动,似在犹豫到底说不说真话。
青奴手指在图上叩了叩,难得正经道:“和我一起被带来的人,住在这间宫殿,像是身份尊贵,连宫里总管都得对他毕恭毕敬,所以你也别担心了,他是个好命的。你易个容,我那里,有一套宫侍的衣服,回头洗了,你穿上,戴上腰牌,就是没武功,也能混进去。把人带出来不行,不过看一眼定当不难。”
李蒙嘴唇抖动,眉峰猛然蹙紧,复又松开,惊疑不定地看着青奴,半晌,强令自己镇定下来,将图叠好,还给青奴,“我们会想办法,不能节外生枝。”顿了顿,又安抚道:“惹出事端耽误了事反而不好,谢你有心。”李蒙起身,正色向青奴一揖到地。
青奴也没扶他,生受了,随后眉毛一动,既不诧异也看不出失望,只笑了笑,“那你若要用时,再向我要,不用也没什么。”
李蒙再三谢过,问过青奴屁股的伤情,回来连忙喝下两口茶水,出门叫人温来热茶。
茶来时,李蒙窝在椅子里闭目养神,下人关门出去,李蒙霍然睁开眼睛,提笔就画,近半个时辰,将南北标示而出,提起墨迹未干的纸,墨香萦鼻,李蒙嘴角微微勾起,小有些得意,吹干那纸,去找曲临寒。
应门后许久,曲临寒才打开门,一副没睡醒的毛躁样子,斜眼乜李蒙,“有事?”
李蒙直接往曲临寒身上揉,不由分说把人撞进门内,脚带上了门。
“你小子……”曲临寒脖子让李蒙脑袋蹭得发红,抬腿将人踹开。
“师兄,有正经事。”李蒙一双狗儿眼闪动黑沉沉的光芒,正色令曲临寒坐下,茶也顾不得倒上。
案上空空如也,茶具砚台俱被推到一边,几个杯子重叠在一起,就像桌上本摆着什么,匆匆收了去一般。
“快说,忙着。”曲临寒撇开眼,避开李蒙俊秀清逸的脸。
俩人似都忘了前几天还打过,俱是一般少年人心性,看李蒙兴致勃勃,曲临寒也来了兴趣。
“这是什么?”
“地图。”
“我知道是地图。”曲临寒搔了搔头,“哪儿来的?哪儿的图?”
李蒙双目放光盯住了曲临寒,那兴奋劲头几乎要渗出来,曲临寒眼睛越鼓越大,张口结舌地按住那图,仔细看了看,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皇宫的?”
李蒙连忙点头,“嗯!”
“哪儿来的?”曲临寒紧张地小心拿起来看,对李蒙伸出下巴,“灯,拿远些,别烧了。”
“没事,我已经记住了。”
曲临寒看了半晌,才抬头看李蒙,“该交给馨娘,有了这个,我们什么时候动手都可以。不过光有地图还不够,能弄到皇宫布防图就好了。”
一丝为难出现在李蒙脸上。
“怎么?你能弄来这个,布防图弄不来了?”曲临寒疑惑地蹙眉,拍拍李蒙的肩膀,谨慎道:“不过这从哪儿来的?师父在大都还有友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曲临寒踌躇再三,低声下气道:“前次是师兄不好,这几日我想明白了。”
李蒙目不转睛看着曲临寒,发现他连脸颊都红了,伸手猛然拍了拍曲临寒的腮帮子。
两人目光一对上,都觉得师兄弟为了小事置气打架很是上不得台面,但师兄弟不打架的哪儿又曾有呢?觉得有趣,反而哈哈笑了起来,曲临寒伸长腿踹李蒙两脚,道:“快说,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