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天阴不是封住了他的五感吗?怎么他还听得见。李蒙奇怪地想,哨音像是听过的,对了,以前萧苌楚用过,不过那会儿很疼,现在却没有觉得疼。
一丝刺痛从手腕传来。
离得最近的孙天阴看见李蒙手中短刀晃了一晃。
袖中手指也在弹动,孙天阴手指碰到大袖上快干掉了的虫子,轻按到李蒙手腕伤口处,虫子立刻爬走。
“这些年,我寻来不少驻颜的方子,只是你从不在我面前现身。”孙天阴遗憾地说,摇了摇头。
孙老头神色剧变,笑比哭更骇人,嘎嘎的笑声让人满背生寒。
“久前我便知道师兄在闲人居,可我这副鬼样子,又怎敢在你面前现身。”老孙头语气惆怅,神情惘然,干巴巴的手抚摸过自己的脸,嘴角抽动,“这少年人生得好看,不知师兄可喜欢不喜欢?”
天地间倏然一道惊雷,李蒙手一动,被孙天阴紧紧抓住,李蒙手都被捏疼了,瞬息间一个冷抽,空气急速涌入他胸臆之中,就如盛夏丰沛雨水注入,灵台霎时清明。
李蒙睫毛微微颤动。
“生得好看的少年人,我自然都是喜欢的。”孙天阴半真半假地笑道。
“师父此话当真?”年轻男子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话音落时,姜庶已到了孙老头跟前,手中长剑直刺向轮椅上毫无反抗之力的孙老头。
黑衣人倏然移动,孙老头并未吹响竹哨,只见他嘴皮翻动,却听不见他说什么。
顷刻间姜庶被二人困住,缠斗至数十招,俨然落了下风。
李蒙手也举得酸了,但不希望孙老头现在吹哨,他不知道孙老头下一步会想做什么,老头喜怒无常,他清醒过来的短短数息之间,听到那孙老头说话,一会儿像对孙天阴恨之入骨,一会儿又像不是那么回事。要推测他下一步行事,就得知道他在想什么,李蒙却对孙老头此刻在想什么全无主意。
他师父去哪儿了?空气中有一丝很薄的烟气,知道赵洛懿就在近前,李蒙感到一股安心,今夜所见实在都古怪得很,但有赵洛懿在,他就莫名觉得安心,觉得无论发生什么都能顺利应对付过去。
姜庶手中剑再次刺中黑衣人前胸,剑锋透骨而出,那黑衣人浑然不知疼痛,反逆着剑锋上前,扼住姜庶的脖子,将人向上一举。
“你要是杀了他,换成什么模样,我也不会正眼看你。”孙天阴话说得快而果决。
孙老头始终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了一丝松动,来回看姜庶和孙天阴,颇有些难以置信。
“你们师徒……”
“当年你的心思,让我觉得难以忍受。你以为夜深人静你爬到我床上来,贴着我睡觉,偷亲我的事,我都不知道吗?”孙天阴眼含悲悯地看着曾经的师弟,现在的仇人,“师父逐你出师门时,我没想过你还会回来,”他闭上了眼睛,眉头挣扎地蹙起,“即使你弑师杀兄,我也没能狠下心取你的性命。”
“你后悔了吗?”孙老头哑声问。
“他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弟,吃了我多少灵丹妙药,这辈子我只有一个徒弟,你要是杀了他,我们之间,再无可能。”孙天阴脖子向前一伸。
闭着眼的李蒙感到手上一沉,嗅见血味,顿时想后退,袖子里被抓了一把,连忙站定。
风起,赵洛懿在糙丛里悄然移动。
一颗小石子弹出,恰中姜庶的膝弯,他眼角余光瞥到赵洛懿,旋即一脸难受的满面涨得通红。
“好,放了他。”老孙头笑了笑,拍拍手,两个黑衣人退开,各自身上带着伤口,浑然不知疼痛地回到老孙头身后。
“想不到师兄也是同道中人,省了我许多功夫。”他面容虽已老迈,眼珠却灵活,上下翻动,诡异非常。
孙天阴手指飞快活动,在李蒙掌心写下一个字。
李蒙心底凛然,握紧拳头,另一只手也捏紧了匕首。
“这里不合适与师兄叙旧,我们换个地方。”老孙头边说话边咳嗽,吐息十分吃力,黑衣人推着他,他吹响了竹哨。
李蒙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被孙天阴推了一把,猛然会意,连忙推着孙天阴跟上。
赵洛懿对着姜庶打眼色:上,先杀老的。
姜庶点点头,赵洛懿刚放下横在脖前的手,姜庶飞扑出去,一把拽过孙天阴。
赵洛懿:……
李蒙不提防这一手,赶在孙老头转过脸来之前,猛然跃出,轮椅被一脚踹飞。
孙老头人还没爬起来,两个黑衣人掉转方向,举起手刀便要砍李蒙,另一人亮出长刀,李蒙在地上滚了两滚,翻身爬起,一脚踹中老孙头的肚子。
老头翻滚而出,避开李蒙,举起竹哨吹了两声。
此时赵洛懿刚刚冲出,与一个黑衣人斗至十招,黑衣人肩膀胸膛俱是伤口,却仍不倒下,只是莫名其妙顿住了,两个黑衣人都如石雕一般站着一动不动。
李蒙听见哨声,半闭起眼,木讷地捉起匕首,霍然转身。
姜庶紧紧抱着孙天阴,孙天阴拍了拍他的肩膀,连忙胡乱亲了几下他的嘴唇,不住低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姜庶浑身都在颤抖,狠狠吻住孙天阴的嘴,一动也不动。
背后,两个不动如山的黑衣人忽然动作流畅起来。
孙老头松了口气,得意地笑道:“死在这些傀儡手里太没有意思,不如死在你相好的手里有趣,我倒是想看看,对亲娘都能下手的穷奇,对着你的好徒儿,能不能下得去手。”孙老头抓住竹哨放到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