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颜行歌对他说他要出国,他在机场看着飞机起飞离去。
八年三个月前,那是一个放满仪器的房间,中央立着一个机器,像一枚巨大的金属蛋竖放其中。他漂浮在里面,周身充满着绿色的营养液,他可以透过面部的玻璃看到许多穿着白大褂的人,来来去去。
八年三个月又两周前,他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塞进了一辆面包车。他回过头,透过车的后玻璃看到颜行歌在后面追着,一点点淡出视线。
八年三个月两周又一天前,他和颜行歌在山顶打开了小金属蛋,绿色的液体溢了出来,他们觉得很恶心,丢掉了它。
……
仿佛思绪的深渊中有人重重击了一下磐,悠长绵远的声音在意识之中响起,余音袅袅缭绕不去。仿佛被人当头棒喝一般,叶凯猛地睁开眼,发现他呆呆地坐在书桌之前,手里捧着游戏虚拟头盔。
“小叶?”听到这个声音,叶凯慢慢转过身。
颜行歌站在门口,手放在门把上,保持着开门的姿势。
“颜……我想起来了,”叶凯迎着颜行歌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无力地张嘴:“在宛山疗养院的事情。”
颜行歌的表情也僵在了原处,不过很快就缓过神来,默不作声地走过来抱住他。
在被对方温暖淹没的瞬间,叶凯忽然觉得一种没有来由地疲倦,他轻轻把脸埋在颜行歌的颈窝里,伸出双手回抱住那具身躯。这种实在温暖的感觉如果都是假的,那么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呢?
“你为什么不问,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叶凯的声音从颜行歌肩头处传来,有些闷闷的。
“你想说,自然会说。”颜行歌在叶凯耳边轻声说,语调温柔。
“我被装在一个巨大的蛋形银色液压仓里,里面装满了绿色的液体,弥漫着一股怪味。然后我看到一盏红灯一明一灭,就陷入了一场冗长的梦魇。”
“你梦见了什么?”
“我记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是一个很可怕的黑白色的梦。梦里有个声音叫我找什么,我就在那里一直找一直找,直到醒来都没找到。”
“都过去了,那些往事也好,噩梦也好,都过去了。”颜行歌轻轻抚摸着叶凯的头发和脖颈,好似抚摸一只巨大的犬科动物一般。
“颜……”叶凯从颜行歌的肩膀上抬起头。
“嗯?”颜行歌嘴角微微弯起一个温柔的笑意。
“没什么……”叶凯在对视的瞬间,忽然慌忙地扭过头去。
“没关系,我知道。”颜行歌感受着对方陡然加速的心跳,忍着笑说。
“我知道什么?我根本什么都没说好不好!”叶凯一个虚张声势的恶狠狠眼神瞪回来。
“咦?你不是想对我表白么?”颜行歌故作惊讶地高高挑起眉。
“自恋狂!”叶凯一用力推开颜行歌,依然别扭地侧着头。
“三个字而已,这么难说出口吗?”颜行歌恬着脸从后面去抱叶凯。
“你真那么想听‘三个字’?”叶凯忽然眉开眼笑地扭过头。
颜行歌点头如捣蒜。
“赶紧洗干净耳朵给大爷我等着。”叶凯痞笑。
颜行歌掏了掏耳朵表示洗耳恭听。
“你听——好——了!”叶凯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肃穆,“一边去!”
颜行歌灰溜溜地松开手,表情非常无比以及十分地受伤。
深夜,颜行歌独自站在阳台,手里的烟头忽明忽灭。他漂亮的眉毛紧紧皱着,脑海里回想着叶凯的话:“我被装在一个巨大的蛋形银色液压仓里,里面装满了绿色的液体,弥漫着一股怪味。然后我看到一盏红灯一明一灭,就陷入了一场冗长的梦魇。”他的思绪慢慢飘回三年前,那场几乎让他丧命的梦魇……
心理医师莫斐一大清早迎来了他的第一位患者。那个男人有着黑曜石一样幽深的双眼,他在莫斐面前坐下。
“医生,我想尝试你说过的催眠疗法。”他说。
第一卷:海拉的任务 失踪
叶凯做了一个冗长的噩梦。
梦中他走在街道上。那是一个很平静的午后,和任何一个工作日的下午没有区别。商业区的街道上人并不算多,马路上车辆往来如梭。
嗡——
他似乎听到这样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抬头,阳光刺眼。他左右四顾,没有发现声源。于是他伸出手指轻轻堵住了耳朵,声音停止了。
不是耳鸣。
他心底松了一口气,慢慢移开了堵住耳朵的手指。
嗡——
那声音又响起来了,似乎近了,听起来有些尖利,刺得耳膜生疼。他看到一个路人的脚步缓了下来,左顾右盼地似乎在找寻着什么,然后微微捂住了耳朵。
原来并不是他一个人听到呀……
那个声音还在加强,他看到路上越来越多人听到了声音。他们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