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厄辛丝读完最后一行字时,窗外下起了微雪。
收音机里传来阿米莉亚·博恩斯的声音,她正在宣布一条新法令。
“……部长巴诺德女士刚刚签字通过了最新的‘麻种巫师入学条款’。在这一版条款里,我们增加了更多人性化的细则来确保麻种学生能够更好地适应霍格沃茨的生活。其中包括邀请他们在入学前参与讲座来了解巫师世界、带他们参观部分博物馆和机构……”
海厄辛丝恍惚了一下。她记得在她的学生时代,人们总是轻而易举就能在新生里分辨出麻种出身和巫师出身——前者的脸上总是带着一成不变的惊异、懵懂和小心翼翼。
她突然很喜欢这位素未谋面的巴诺德女士,就像她很喜欢斯宾塞·巴诺德先生一样。
“我讨厌他们。”
一直在地毯上玩玩具的潘西突然说道。海厄辛丝怔了一下:“谁?”
潘西头也不抬地干脆利落地回答:“泥巴种。”
她愣了一下,将书暂时搁下走到潘西面前。
潘西停下动作茫然地抬头看着妈妈。
海厄辛丝蹲下平视着那双棕色的眼睛:“你管他们叫做什么?”
“泥巴种。”潘西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一边露出一种期待表扬的神情,海厄辛丝的心脏猛地沉了下去:
“你为什么要喊他们‘泥巴种’?”
潘西稚嫩的声音却如雷贯耳:“因为他们比我们低贱,他们偷了我们的魔力。”
海厄辛丝觉得她被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她牵强地笑了笑,伸出手摸摸潘西的脸颊:“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答案其实已经昭然若揭:“爸爸!”
“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潘西想了想,接着,她的嘴里吐出一串绝非两岁孩童能理解的话:“我以后一定要进斯莱特林,因为纯血巫师都会去那里。爸爸还说不能和泥巴种玩,不然别人会觉得我是‘叛徒’……”她一边完整地复述出艾德蒙曾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一边雀跃地追问,“我说的对不对,妈妈?”
她没有得到回答。潘西的笑靥渐渐幻化成科妮莉亚的——在黑魔法活动小组里滔滔不绝的科妮莉亚、端坐在石桌旁的科妮莉亚、将麻瓜刑具献给黑魔王的科妮莉亚、杀人无数的科妮莉亚、踏入破釜酒吧决一死战的科妮莉亚……海厄辛丝听不见、看不见,唯一的感觉是嘲讽,不是撕心裂肺的那种,是令人发笑的那种,带着丝丝缕缕的疼痛,仿佛一把生锈的刀子捅进去,死不掉,却也血肉模糊……
“艾德蒙。”她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骤然间微笑了起来,“你真是个妙人儿。”
原来他早就算好了一切。艾德蒙就是喜欢这样,动用全部智慧精心布局,即使错失一子也无所谓,但凡还剩一枚棋子,他就想要扳回一城。
海厄辛丝漫步目的地混杂在圣诞节大采购的人群里一路逆行,华灯初上,衬得积雪格外晶莹。
当她站在桥上时,海厄辛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是黑衣修士桥。它和六年前并没有什么两样,一端是衰败又繁荣的金融区,一端歌舞升平却又藏着叫人不敢多想的罪恶。
远远地有歌声飘入她的耳中,海厄辛丝转头望去,在路灯下站着一个孤零零的歌者,他抱着一把吉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海厄辛丝走过去,悲凉的曲调扑面而来将她紧紧包围:
“又一次辗转难眠等待凌晨,手中只剩月光冰冷。
午夜梦回还佯装现世安稳,说来只道是故人。
一路走来还笑得自欺欺人,别问那祝福是假是真。
六年的存在割舍掉有多疼,谁比谁陷得更深。
别那么心疼,离开又何必多问,真相比谎话残忍。